為了這頓大宴,趙然足足采購了近百兩銀子的食材,這才堪堪做到讓眾妖們大快朵頤。
望著湖畔十多位靈妖、兩三百妖獸的龐大隊伍,趙然暗道還好這些家夥都是入了修行的,十天半月不用吃一頓飯,否則自己還真是要被吃窮了。
又看見年初隻帶了十多名妻妾前來應天府報道的種驢君,此刻身邊再次形成了四、五十的規模,趙然不禁一陣無語,將他召到身邊:“驢兄啊驢兄,你真是走到哪都管不住自己啊,能不能收斂著些?”
種驢君“昂”了一嗓子:“她們都是自願的!”
趙然頓時呆住了,手上烤著的兩大把大腰子頓時滑落下來,還沒落到地上,就被一旁的靈鹿雨陽眼疾嘴快,儘數探頭叼走。
“哎呀種驢兄,你終於能說話了!”
“去年我就能說話了好不好?”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老道士走了以後,你就越來越不關心我了。”
“哎呀呀,貧道有罪啊!哎,我說你們幾個,種驢君能說話了,你們也不告訴貧道一聲?”
眾靈妖一起翻了個白眼,三眼馬王爺白眼翻得最厲害,都快翻到頭頂上去了:“靈妖不會說話,那算什麼靈妖?多大點事,有那麼驚奇麼?”
黃山君跳出來虎吼一聲:“姓三的!這麼跟趙道長說話,是烤肉沒吃夠,想吃打麼?”
申薑子也在一旁搖頭晃腦:“來來來,你我大戰三百回合!”
馬王爺怒道:“說了多少回,本王姓馬,不姓三!再要說錯,讓你們知道馬王爺為什麼有三隻眼!”
趙然沒搭理他們,攬著種驢君海聊了起來,他們兩個相處十七年,今日終於可以對話,當真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盛宴結束後,趙然將這塊殘羹剩骨的爛攤子扔給蘇川藥,開始考慮起置業的問題。
那麼多靈妖、妖獸聚在人家家裡,時間久了,總歸不是辦法。再說了,馬上雨陽就要娶洪澤叟的兩個乾女兒,有個自家的莊園,這也是應有之義。
正琢磨著,通臂神猿湊過來道:“趙道長,這幾天總有人找你,還留了書信。”
趙然看了通臂遞來的帖子,卻是裕王請他過府,繼續傳授養生功法。
趙然想了想,決定去一趟。
數月不至裕王府,再來時,參加養生功法修習者少了許多,隻剩了九人,趙然估摸著,或許與上月放開皇帝修行的詔令有關係。
趙然仍舊按照過去的方式,讓裕王等人繼續操練起來。
半個時辰之後,練習結束,趙然去往王府書房,和裕王、馮保,張居正三人組喝茶。
裕王忽然下了座席,向趙然深施一躬:“還請方丈救我!”
趙然愣了愣,然後翻了個白眼,心說你怕是有些倒黴,遇到了貧道,若是旁人,還真有可能被你這套故作驚人之語的作派給搞迷糊了。
袍袖一揮,裕王如同被一團棉花撞到,不由自主後退兩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還在發呆呢,馮保看出了趙然的不悅,心中暗道我的王爺啊,早就跟你提醒過,趙道長是軟硬不吃的主,甭管你什麼態度,人家不受要挾,人家隻講道理,您怎麼又自作聰明搞這種把戲呢?
於是馮保連忙轉圜:“方丈,不知您是否知曉,陛下有旨意了,著內閣票擬建儲一事。夏閣老上奏立裕王,被陛下留中,嚴閣老複奏景王,陛下朱批了。”
天子立儲一事,趙然本來不太關心的,說白了,對他這個在道門中廝混的人來說,實在關係不大,唯一有所牽連的,無非是牽扯到的夏言一派中,有他的朋友,比如甘書同,比如夏吉,比如張略等等。
他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日才起了看情況助裕王一臂之力的打算,而且還沒明說,屬於典型的政治投機。
可是現在情況出現了重大變故,道門要兩條腿走路,陳善道為了保住天子和上三宮,連無數人垂涎無比的坐堂真師都辭了,這時候再和天子明麵上對著乾,肯定不符合陳善道的心意,成功的機會很是渺茫。
這是大勢所趨,趙然也無可奈何,沉默片刻,問:“何時下詔?”
張居正接話道:“夏閣老請辭了,被陛下駁回......”
雖說是駁回,但卻表明夏閣老的倒台已經進入了議事程序。
“......如今詔書已經下達六科給事中,我聽說沒有封還的......”
如果這樣的話,就意味著儲君很可能是景王了,這也與總觀剛廢止了天子不得修行一詔符合。
趙然同樣沒有太好的辦法,又問:“廷推內閣大學士了沒有?甘尚書入閣了嗎?”
張居正歎了口氣:“楊一清入閣了。四月二十三日,真師堂裁定廢止皇帝不得修行的規矩後,天子讓內閣召集廷議,很多人轉變了立場,甘尚書名列第三位,第一位是楊一清。”
這就是真師堂的影響力,一個裁定出來,直接影響到內閣大學士的人選,影響到儲君的人選,從這個角度,趙然忽然又有些理解了武天師、趙真人、許真人他們當日的選擇。
甘書同已經儘力了,夏言也儘力了,一條妙計出來,搏得了赫赫聲名和巨大威望,可是這又如何呢?廷推的時候,甚至隻能排到第三。
趙然道:“殿下有何打算?”
裕王這回學乖了,看了看馮保,不敢再耍小聰明,直接道:“方丈,您看小王還有沒有希望?”
話問得很直接,這就符合趙然的要求了,之前的十多年裡,都是趙然有求於人,所以他要儘量琢磨彆人話裡都是什麼意思,如今他漸漸有資格聆聽彆人的請求,肯定不喜歡彆人跟他耍心眼——我可以和你繞彎子,你自己去琢磨,但你彆跟我繞彎子,我沒空琢磨你。
趙然目光深邃,一臉高深莫測:“有沒有希望,不能隻看眼下,萬事萬物都在發展變化。當你絕望之時,或許隻是希望之始,當你以為必成時,也許迎來的卻又是萬念俱灰。”
裕王、馮保、張居正三人麵麵相覷,被趙然一番話繞得雲山霧罩,仔細品味,似乎有戲?再一想,又好像不是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