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可學緩緩伸手接過這包糕點,放在了盤子邊,又將那瓶酒壺的壺蓋打開,往嘴裡灌了一口,長出了一口氣,怔了怔問道:“為何不是毒酒?”
“你希望是毒酒?”
“難道不應該麼?這樣的日子,死了比活著好。”
“貧道做了一次錯誤的承諾,不敢再對你許願了,但我希望你能振作精神活下去,始終保有一份希望。”
“什麼希望?還有希望?”
趙然沒回答,起身來到旁邊的四間石窟,將點心和酒壺都挨個遞了進去。
遞給老大時,老大說了兩個字:“方丈......”
老二接過油紙包時,問:“這是糯香酥米糕?我做得比這個好吃......但還是好香。”
老三沒說話,直接打開油紙包就往嘴裡塞。
老四問了一個問題:“夏季賽的第一期修行球彩票,開始發賣了麼?”
趙然再次向他們重複:“好好活下去。”
起身要走,卻被顧可學喊住:“趙方丈!”
趙然轉過身來,顧可學道:“有件事情一直沒有說,不說是因為生怕罪加一等......如今已是這般模樣,也無所謂了。多謝趙方丈還能想著探望我師徒......趙方丈回了應天,需要留意上三宮,他們一直想行刺方丈。”
“行刺?”
“不錯。朝天宮有個叫朱隆禧的供奉,和我聯係了多次,一直在催促我們師徒行刺方丈。”
趙然有些詫異:“你們為何不出手?”
顧可學苦笑著搖頭:“方丈是天佑之人,我師徒其實已經設伏多次了,卻始終沒有機會。”於是將幾次設伏的經過倒豆子一般說了個清清楚楚。
趙然聽得有些發呆,他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經曆過了那麼多暗殺,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再對照顧可學供述的時間和地點,他也才恍然大悟,自己當日那麼多次施展優選大法,背後竟然有這麼多故事。
顧可學繼續道:“以前常聽人談及氣運二字,以為不過是虛聞傳言,今日算是碰到真人了,在方丈這樣的大氣運麵前,我師徒便如螢火之光,再不敢生相比之心。但常言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老朽多嘴提醒方丈一句,還是要小心上三宮的好。我們師徒雖然進了孤雲夾道,但上三宮有的是人手,他們必定還會出手的。”
趙然第一反應就是前幾天莫名其妙的連續開啟優選大法,莫非就是因為上三宮的人準備暗殺自己的緣故?
想到這裡,趙然再次抱拳:“多謝老前輩提醒。”
趙然的到來,引發了整個孤雲夾道所有囚犯的目光,他走在返回的道路上,被這一雙雙目光注視著,心下也不由生出幾分戚戚然。若是一輩子被關在這麼一間囚室中過上一輩子,當真不如死了的好。
探視完畢,趙然領回自己的儲物扳指,重新回到靈力充沛的洞天之中,以靈力金丹運行一遍,將孤雲夾道中的那股沉鬱之氣洗掉,思索片刻,重新來到寶經閣。
陳天師正在玉虛殿中,卻沒有在正殿,而是在大殿東北的丹房整理自己的物件,他在寶經閣擔任坐堂天師近三十年,有很多私人物品都留在了這裡。
趙然打量著這件不大的丹房,正中那座半人多高的大丹爐已經封閉了下方的火門,四周架子上已經空了一大半,應該是被陳天師收進了儲物法器。
他麵前堆著厚厚的幾遝信件,正在一封一封查驗,看看哪些是自己可以帶走的,哪些是需要移交郭弘經封存的。
此外,靠在牆邊上,還有一堆書籍,這也是陳天師的私藏。
將眼前的一遝信件整理完,陳天師騰出手來,向趙然一笑:“如今我已經不是坐堂真師了,隻是個沒用的老頭子,致然居然還來看我,當真難得,老夫深為感動。”
趙然道:“陳天師說笑了,就算不在寶經閣坐堂,您依舊是道門一言九鼎的大人物,怎麼能說是沒用的老頭子呢?再說,小道我還是玄壇宮方丈,仍舊歸屬三茅館轄製呢。小道我的前途,不是依然在天師手心裡捏著麼?如何敢不過來探望?”
取笑了兩句,陳天師問:“致然是想打聽真師堂議事中的詳情?我聽說許雲傲、武陽鐘他們匆匆下山了,還沒來得及跟趙然說?”
趙然歎了口氣:“我是萬萬沒想到,陳天師居然肯拿自己坐堂真師的位子來保皇帝和上三宮。”
陳天師笑了笑:“坐堂真師而已,很重要麼?”
“當然重要,這可是能夠決定道門和天下大勢的位置,一舉一動掌握著多少人的生死和前途,如果不重要,許真人和武天師他們會答應您的提議?”
“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都是因人而異、因時而異的。這個位置於我而言,固然重要,但我很清楚,坐在這個位置上,是為了什麼,如果不清楚的話,就會迷失自我,大道無望。重振天子威德,為道門開辟第二條可行之路,這是我為之努力了近三十年的大事,我在真師堂的位子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去年真師堂同意了兩條腿同時走路,我的心願便完成了大半,今日同意了皇帝可以修行,這就已經幾乎達成了我所有目標,你說我留還是不留,又有什麼區彆?”
不論是否讚同,趙然還是很為陳天師的作派而折服的。
陳天師又道:“唯一遺憾的,是不能在剩下的幾年裡,用真師堂的權力為這條路保駕護航,如果再過幾年,眼睜睜看見了我道門第一個用威德蓮花飛升的修士,看到我老師以此威德修複傷勢、抵消因果,那才是真正安心了。不過也無妨,不在其位,仍可敲敲邊鼓,為此搖旗呐喊。”
趙然道:“陳天師,小道一直惴惴不安,天子威德一成,當真不會將我道門先輩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奪走嗎?”
陳天師笑道:“隻要真師堂在,隻要我們謹防佛門,大明的天下就變不了。何況我也有所準備。我原本打算,威德蓮花功成之日,便在真師堂提議,限製宗室子弟修行。”
趙然立刻追問:“天師的提議是什麼?怎麼限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