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張五斤麵色蒼白,跪在地上來回晃悠,似乎一根手指就能隨時戳倒的樣子,趙然關切道:“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張五斤乾嘔了兩聲,有氣無力道:“在天上飛的……起初還挺有趣,但時間久了,便不行了,暈得慌,犯惡心……”
趙然嗬嗬笑道:“你就知足吧,我還沒見過哪家俗道能像你一樣有乘雁上天的機會。”
“小人也知機緣難得,但實在是忍不住想吐……”剛說著,就歪過頭去狂吐起來,吐得眼淚都出來了。
趙然過去幫著捶背,任他吐完,遞了杯清水過去,由他在一旁暫時歇息,自己讓人過來打掃書房,批閱公文。
等張五斤恢複過來,趙然問他:“在玄元觀火工期滿十年了?”
張五斤道:“下個月就到期了,正打算回鄉,薛知客便告訴我,說是仙師想讓我來鬆藩,於是就過來了。”
“怎麼樣,還想不想繼續在道門做事?從心而答,若是還有彆的想法,能幫你的我儘量幫你。”
“自是願意的,如我這樣的火工居士,在道門乾了十年,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會做什麼,若是回鄉當個富家翁也不是不成,畢竟積攢了些家當,但小人還不到三十啊。”
“願意就好,還從火工居士乾起,行不行?我打算讓你去海子山下的小街廟。當然,和玄元觀的火工居士是沒法比的,沒有地位更沒有多少油水,那邊情形也略複雜,要麵對紅原本地的三部部民,或許還有些風險。”
“這些年小人其實也想明白了,我現在還不到三十,有拚搏的機會,等再過幾年,想拚都沒那個氣力了。有時候也常常後悔,白馬山大戰時,玄元觀數次征調人手前往戰場,小人都沒有應征,實在是大錯。”
趙然看著這個回話有條有理的張五斤,對他的悟性表示滿意,忽然生起念頭,運轉功法查看他的資質根骨……
查完之後歎了口氣,張五斤既無資質又無根骨,這就是沒有仙緣了。
“五斤,有沒有成親,這次恐怕你在鬆藩要待上幾年了,要不要把家人接過來?”
“回仙師,小人沒有成親。”
“哦?你不會還在想著那位姑娘吧?已經嫁人為妾多年了,想也無用,不如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的……總是不甘啊……我知道的仙師,再過兩年,等我三十的時候,我會成親的。”
除了調來張五斤外,趙然還在繼續加強小街廟的實力。
封唐已經在典造房乾滿了三個月,表現很好,做什麼事情都充滿了熱忱,積極性極高,典造房的羅典造表示,這個年輕人上手很快,而且願意乾活,很多事情都搶著乾,沒黑夜沒白天的忙碌著,完全不計個人得失。
隻有趙然知道,這小子是被十多年的坎坷經曆憋壞了,知道得來的不易,才會越發珍惜。他對封唐算是初步認可了,原本計劃是觀察半年後將他引入山門,拜在大師兄門下,成為樓觀三代的第二個弟子,此刻還差三個月,既然小街廟缺人,趙然便乾脆將封唐也調了過去,安排在殿主周懷手下做事。
多觀察觀察封唐的想法,源於趙然對其經曆的不放心,此人可謂曆經磨難,又身負血海深仇,趙然很擔心這些經曆會給他留下心結,將來樓觀培養出一個行事偏激的弟子來,到時候可就是一堆麻煩了。
好在封唐表麵上的仇家董致坤已經死了,後麵的那些事情掩蓋在層層迷霧之中,他本人是不知道的,自己肯定也不會說破,因此,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他有沒有真正放下。
想了一會兒,趙然琢磨出一個辦法,再次將靈雁南歸道人喚來,當著靈雁的麵勃然作色,大發雷霆:“南歸主任,那隻白鶴到底去哪裡了你知道麼?真是無組織無紀律!貧道都將大君山洞天副總管的職司交給了她了,這廝卻總是不在崗,有大事交辦的時候,常常見不到人!南歸主任和她向來交好,我就想問一問南歸主任,白鶴成天都在忙些什麼?她的心裡還有大君山嗎?還有我這個道門行走嗎?”
這一通怒火發下來,和白山君私交甚篤的南歸道人連忙出言安撫,替白山君說了不少好話。
趙然怒火稍減,道:“那依南歸主任的意思,她還情有可原?”
南歸道人忙道:“自是情有可原的,再者畢竟是驕傲的仙鶴一族,本身又是隻雌鶴,不耐煩這些俗事也是常理,趙行走多多體諒體諒。”
趙然似笑非笑:“莫非南歸主任對白副總管有點意思?”
南歸道人瞬間鬨了個大紅脖子粗,連鳥喙都燙得通紅,趙然當即大笑:“哈哈,好了,貧道明白了。既然如此,便看在南歸主任的麵上,不撤她的副總管職司了。隻是她總這麼耽誤事情,實在令人為難。”
南歸道人當即撲扇著翅膀,一口保證:“道長有什麼事情,隻管吩咐就是,我來做,必定給道長辦得妥妥當當!”
既然靈雁請戰,趙然自是好言鼓勵的,當即讓南歸道人返回穀陽縣君度山,將幾個君度山中的“悍匪”接到白馬院來。
這幾個悍匪是誰呢?正是以匪之名保護君山百姓的幾個骨乾——張五、蔣竹子和鐵腿龍三。
這三位都是江湖綠林道上廝混的好手,可惜被趙然抓了,安排在宋雄手下為君山廟出力。如今宋雄都已經混成了朝廷官軍,這幾位還在君度山匪寨中苦等,等待趙然給一個洗白向上的機會。
如今就是個機會,趙然將他們接過來,一個是履行當年的承諾,第二是充實小街廟的武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這三位都和封唐照過麵,是當年囚禁封唐兩年的當事人,讓他們和封唐在一起共事一段日子,看看封唐的表現,如果封唐能夠放下和這三位的不愉快,那就再沒什麼可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