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閣和三清閣一樣,都是簡寂觀上觀真師堂統轄的館閣,如果要論級彆,或許可以和玉皇閣之類的修行之地相提並論,但職份上卻完全不同。
三清閣統領的是道門諜探事務,而九州閣管轄的,則是收集信力,以及和收集信力有關的其他事務。
在空蕩蕩的密林中穿行了片刻,抬頭便望見一座高聳入雲的孤峰,其中“入雲”二字絕非簡單形容,而是實實在在的入雲。
來到山腳下,正琢磨著應該如何登山時,忽見眼前一花,一條人影極其突兀的出現在了麵前,趙然知道,這必是類似虛實洞天之類的陣法。
眼前竟然是為女冠,一身青色束身道袍,道袍上略帶些淺色符文,看上去似著青色花衣。這女冠身段婀娜,身量卻有些高,幾乎快趕上趙然了。再看相貌,容顏算不得豔麗,卻也清秀可喜,貌似僅比周雨墨、蓉娘之輩大個三五歲。
“這位是否穀陽縣趙方丈當麵?”女冠輕施一禮,開口問道。
趙然不敢托大,他剛才已經聽卓雲峰提過,能在總觀裡自如來去的,基本上都是金丹法師以上的人物,眼前的女冠看上去雖然年輕,但感覺總有一股沉穩的氣度,想必應該是金丹法師了。
因此,連忙回禮:“正是小道,不知上下如何稱呼?”
女冠道:“貧道法號青衣。”
身為女冠,不露姓名,趙然能夠理解,於是道:“見過青衣道長。適才聽卓長老說,讓我至九州閣走一趟,不知可是道長在等小道?”
青衣道長輕輕頷首:“家祖在閣中等候方丈,請隨我來。”
趙然心中迷糊,一邊思索著這女冠的祖父是誰,和自己有什麼關係,為何要帶自己去京城,一邊跟在青衣道長身後,向前邁了幾步。
眼前忽然間黑白轉換,再看時,已是身處高峰絕頂之上。天穹上星空璀璨,腳下是連綿雲海,數十丈外,矗立在峰頂最高處,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
趙然跟著青衣走到大殿前,果見大殿的橫匾上寫著“九州閣”三個字。
進入閣中,頓覺眼花繚亂,大殿正中足有畝許方圓,周遭分為九層樓台,每一層樓台上密密麻麻伸出不知多少青銅龍首,每一尊龍首都以長長的銅管與身後的樓台連接著。
這些數也數不清的龍首口中正在輕輕吐出一絲絲淡藍色的氣息,這些氣息彙聚到正中的一尊懸浮在空中的大鼎之內,在大鼎中凝聚成液,又從大鼎四方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相神獸口中流淌而下,滴入下方的一座藍色池中。
再看周邊的九層樓台,每一根龍首銅管的基座上都篆刻著地名,趙然身邊的這塊區域,大約數十根龍首銅管,分彆刻著“淳化、句容、宣城、溧陽、陘縣、當塗、蕪湖、繁昌、呂城、江浦、當陽、和山……”
這應當是京城應天府轄下各縣,以及設立了道廟的鄉鎮。再看旁邊,則是揚州各縣,周圍想必是應天府的各處所在。
每一層樓台上,都有一名修士,左手捧卷,右手握筆,來來回回對照記錄著。
趙然正看得出神,卻聽青衣道長小聲說了句“方丈,請隨我來”,於是緊跟在她身後,向著大殿的正中行去。
就見正中懸空的四方大鼎下,是座三丈方圓的藍色池子,池邊圍著漢白玉欄杆,一個花白頭發的道人正跨坐欄杆之上,一條腿踩著欄杆,一條腿斜伸在池水之上,半個腳掌吊著隻布鞋,不停的來回晃悠。
趙然看得眼皮直跳,很是擔心那隻布鞋什麼時候就被甩進池子裡,把這潭藍潔如玉的池水玷汙了。
行到麵前,那道人終於從欄杆上出溜下來,站在趙然麵前,笑吟吟道:“小道士,彆來一向可好?”
趙然睜大眼睛瞪著這位花白胡子的老道,腦子頓時有點風中淩亂,怔怔片刻後才冒出一句:“張老道,一彆九年,你這身衣裳……你終於肯洗澡了……”
這人不是九年前在無極院後山和趙然一起掃廁所的張老道又是誰呢?
“臭小子!”張老道笑罵了一句,道:“聽說你這幾年混得不錯,又是廟祝又是方丈,升得挺快嘛。不僅混十方叢林,還混進了館閣,拜在了江騰鶴門下,不錯不錯,說明老道我眼光不俗,慧眼識得璞玉啊,嘿嘿。”
趙然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看眼前的老道,隻覺似乎身在夢中,喃喃道:“張老道,我不是在做夢吧?你怎麼跑總觀來了?”
張老道轉頭看向池子,道:“我來看一看這池子滿了沒有。小道士,你知道這是哪裡吧?”
趙然:“九州閣……”
張老道一笑:“看來還沒人跟你說,也對,你剛入總觀山門……”指了指頭頂上的四方大鼎,道:“這是九州方圓鼎。”又指了指藍色水池:“這是信力池。”
趙然進來的時候便已經有所預感,得了張老道指點,這才確證,一時間被九州方圓鼎和信力池所吸引,出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心道原來信力是這麼轉化出來的,當真神奇。
好奇心起,又轉頭四顧,望著周圍九層樓台仔細尋找。
張老道隨手一指西南角:“第八層那一片,都是四川的,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趙然當然要去看一看,腳尖一點,躍至台邊,向上一個縱躍,再用手輕輕借力,直接轉上了八丈高的樓台。
順著樓台向左側走了十多步,立刻看到了一堆熟悉的地名:“江油、平武、石泉、穀陽。”在穀陽縣的下方,又見到了“君山”和“龍山”的字樣。
穀陽縣的那根龍首銅管,應當是無極院的,下麵的君山和龍山兩處,又有兩根銅管,這三根銅管,便將穀陽縣的所有信力傳送過來,彙入九州方圓鼎中。
許是知道趙然在想什麼,台下池子邊的張老道提醒道:“你可以伸手試試。”人隔得雖遠,話語聲卻如在耳畔。
銅管丈許來長,趙然走到台邊,一隻手勾住管身,另一隻手伸到了龍口處,隻覺一股涼風自龍口處吹了出來,筆直吹向了十丈外的九州方圓鼎。
原來自己辛苦了那麼多年,成就的信力是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