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裡的受牒道士林雨文出自西真武宮,在那裡做過十年的火工居士,對西真武宮上上下下都很熟悉,所以趙然便把他打發了過去,專門負責和白騰鳴之間的聯絡,叮囑他有了什麼消息就儘快報回來。
五月中,西真武宮監院徐騰龍被招至青城山,幾天之後,徐騰龍一回西真武宮,立刻召集三都議事,議定了推舉白騰鳴為西真武宮方丈一事,人選飛馬報至玄元觀。
西真武宮三都議事之後,客堂知客孫騰莫、號房迎賓莊騰如都趕去求見徐騰龍。
這兩位也是趙然的“熟人”,當年趙然掀起青苗錢改革的時候,到西真武宮尋求時任都管景致摩的支持,曾經被這兩位聯手算計了一把,最終沒有單獨見成景致摩。
若不是趙然使了點小手段,極有可能就此打道回府,更彆說意外得到了監院張雲兆的接見。
孫騰莫擋駕趙然,是因為受了莊騰如的挑撥,嫌趙然給的門禮太少。
而莊騰如挑撥孫騰莫,不過是順手而為,報複一下趙然搶他俗家侄兒莊懷無極院度牒一事。
杜方丈和徐監院都是廬山總觀壓下來的人選,在川省毫無根基,手下無人可用。因此,孫、莊二人見機很快,張雲兆遇刺後,立刻貼了上來,幾年過去,都升了西真武宮的八大執事,成了杜方丈和徐監院的心腹。
但白騰鳴升任方丈,對這兩位來說就不是什麼好消息了,這幾年裡,為了“展現忠心”,這兩位可沒少詆毀白都講和廖都廚,對高功蔣致標和巡照鐘騰弘更是處處針鋒相對。
因此,這兩人趕到徐監院的監院舍,頓時就哭天抹淚起來。最後吵得徐監院摔了杯子,罵道:“你們是想害我去川西宣慰司嗎?”也不知怎麼的,這句話很快被傳遍了西真武宮,又被林雨文傳回君山。
趙然聽說後,啞然而笑,心道原來玄元觀為了力保白騰鳴公推過關,把徐監院叫到青城山上是為了這件事。
你要是不能力保白騰鳴公推成功,就乖乖準備去川西宣慰司吃苦吧!
這還是自己在葉雪關跳票鬨出來的後遺症啊,沒想到第一個應在了徐騰龍的身上。
西真武宮的公推大儀很成功,白騰鳴高票當選方丈,之後緊接著升座,算是百尺竿頭又進一步,迎來了人生的第二個巔峰。
白騰鳴升座後,沒過幾天,就借著徐監院還沒淡下去的畏懼之心,召集三都議事,商議補選都管、都廚職司人選。
趙然記得,徐騰龍剛到西真武宮任監院的時候,自己就曾經和宋致元討論過他,都一致認為,此人缺乏獨當一麵、掌控大局的能力和魄力。如今的事實明顯印證了這一點,沒有杜騰會當主心骨,徐監院立馬就敗給了已經聯手的白方丈和廖都廚。
鐘騰弘升了都管、蔣致標升了都講,不僅如此,這兩位還繼續兼任巡照和高功。
這是趙然通過林雨文之口,給白騰鳴提的醒——作為一名方丈,光有三都依然不夠,必須把八大執事中重要的寮房和經堂拿到手上,說起話來才算硬氣!
從五月中,徐騰龍被招至青城山玄元觀開始,到六月中,鐘騰弘、蔣致標升三都的名單報至玄元觀結束,一個月時間,西真武宮整個權力結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白騰鳴以極為果決乾脆的手段,徹底掌握了龍安府道門的權柄,令趙然也不得不佩服,暗挑大拇指,讚上一句“薑還是老的辣”!
六月二十日,在西真武宮待了一個月的林雨文回到了君山,他帶來了白騰鳴的口信:可以動手了。
君山廟的擴建工程,前期因為有了一幫靈妖的參與,因而得以大大提速,比原先五個月的工期提前了一個多月,到了此時,已經基本上臨近收尾了。
這幫靈妖們一睡就睡了個把月,趙然去小君山上轉了一圈,發現沒一個醒過來的,算了算所謂的“第二次太華山大戰”,離約期還有兩個月,趙然便撂下君山的事務,騎著老驢,直奔無極院。
到了無極山下,趙然略一琢磨,決定不上山了,悄無聲息住進了山下的金記商鋪。
無極院中,高功劉致廣剛下了課業,在從經堂返回自家高功房的路上,手下的經主方致和便找了過來。
“高功師兄,今日的課業結束了?可還順利?”
劉致廣搖了搖頭:“現在的這幫道童,沒一個努力的。你為經主多年了,情況怕是比我還清楚,就拿上月月考來說,幾份列為一等的卷子裡,能有一份課業突出的嗎?若是放在當年你們那個時候,怕是都在二等之列。”
方致和道:“那也是當年師兄為經主時教得好。師弟我為經主,就慚愧了許多,比不得師兄當年。”
劉致廣道:“你教的沒問題,這個我是知曉的,不必妄自菲薄。還是人才的原因。當年你們那一批,出了多少好苗子?馬致禮一個、你一個,功課都極為紮實,更不用說還有趙致然、諸致蒙,個頂個拿出來,都遠遠強過如今這幫道童。”
方致和安慰道:“師兄莫急,慢慢來就是了。”
劉致廣歎道:“你說得輕鬆,身為高功,我這心裡還是彆扭啊。要是再能遇到幾個你們這樣的人尖子就好了,至於趙致然和諸致蒙,那就不想了,也不知十年、二十年能不能碰到一個。”
方致和一笑道:“師兄今日無事吧?既然提起趙師弟,嗯,趙都管,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
劉致廣想了想,道:“他把個君山治理得如世外桃源,我是陪夏知府去過的,果然大開眼界,你是還沒去過吧?且過兩日,等我把明天縣城裡的齋醮法會做完,咱們就去他的君山廟轉轉。”
方致和低聲道:“何須過兩日?就今日吧。也不用去君山了。趙都管如今就在山下,特意備了酒水,讓我來請高功下山一趟。”
劉致廣愣了愣:“為何不上山?”
方致和指了指後院,點了點頭,劉致廣喜道:“原來如此。”又看了看方致和身上的衣裝,道:“師弟稍候,待我換上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