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麵無表情,也不喝茶,就坐在趙然對麵,雙目凝視了過來。
趙然頭皮發麻,心裡砰砰亂跳,暗中大罵憤青端木:要不是你做事這般沒頭沒尾,老子哪兒會被天龍院找上門來?
他看不透這位天龍院僧人,不知對方是不是正在以神通察知自己的真麵目。按照最壞的預計,他已經做好了動手後出逃的打算。
僧人看了一會兒,眼皮微收,道:“貧僧性真,乃天龍院金針堂西堂衣缽,奉西堂虛穀長老之命,有些事情過來問問。”
趙然:“好說好說,大師有話儘管問,成某知無不言。”
性真點點頭:“成東家本名成安?說說你的生平,我好記下來。”
於是趙然開始背誦東方禮給他的成安生平,包括出生年月、家室情形、籍貫營生等等各種資料。
性真聽完之後,沒有任何表示,又道:“成東家哪一年來的興慶?”
趙然就講述其他來興慶一年的經過,又是好一番唇舌。
性真依舊不做任何表示,繼續提問:“成東家過去認識端木春明麼?你們之間有何瓜葛?”
趙然一臉茫然:“確實不認識此人,按說他堂堂一介修士,哪裡會和我有什麼瓜葛。”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來殺你麼?”
趙然沮喪道:“知道,他說成某是明奸。其實成某向來隻專注於做買賣,來到夏國也是如此,從不涉及兩國之間的事務,這一點,大師打聽打聽便知。成某既沒有做過愧對大明的事,也沒對大夏有過什麼壞念頭……大師,成某就是一個小小的生意人啊……”
或許是被趙然最後一句“深情表白”逗樂了,一直板著麵孔的性真嘴角微微笑了笑:“成東家的生意,可不能算小啊。”
趙然打蛇隨棍上:“一點小本買賣而已,也靠四方朋友多多照應才有如今的局麵……大師辛苦跑這一遭,小小心意,還望大師笑納。”
性真看了看那張麵額一百兩的銀票,以手推還:“我要這個做什麼,成東家不必如此。”
被拒絕沒關係,重要的是對方領情就好。趙然收回銀票,忙道:“大師需不需要烏參丸?成某有門路弄到一些。”
性真好笑的搖了搖頭:“都說了,成東家不必如此。貧僧想問一下,對於端木春明,成東家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殺還是不殺?這個問題相當令人窒息,但趙然瞬間就回過味兒來,殺不殺端木春明是趙然區區一句話就能決定的嗎?當此之時,趙然毫無疑問要表明態度和立場。
“若是可以的話,當然殺了好。嗬嗬……”
“真殺?”
“……唔,難道還能放他回去?”
性真讚許的點點頭:“很好。”
趙然努力的想要從對方眼神中看出點什麼,卻隻能是白費力氣,乾脆也不猜測了,想起東方禮的囑咐,於是問道:“不知那賊子如今怎樣了?”他生怕眼前這位起疑心,於是趕緊補了一句:“那廝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殺成某,成某思來想去至今心有餘悸……”
性真道:“還能怎樣,在紅蓮堂押著呢,唔,紅蓮堂乃我天龍院禁押重囚之所,有菩薩境的森羅首座鎮守,堂中四位長老俱是羅漢境頂階的修為,想要逃出去,難上加難!且紅蓮堂為金針堂、玄葉堂、菩提堂諸堂環伺,拘押之處又在地下,若是道門敢來劫人,必叫他有來無回!故此成施主放心就是。另外該犯修為雖然不高,但鬥法實力卻相當紮手,我金針堂懷疑其來曆背景應當不凡……”
信息量有點大啊,大到出乎趙然的預料之外,簡直是意外之喜,趙然連忙用心記憶。
聽性真說到背景來曆,趙然趁機追問:“如何?賊子可曾吐口?”
性真隨意道:“眼下紅蓮堂正在加緊對該犯拷問,隻是該犯口風很緊,骨頭也硬,也不知受了多少罪,卻依然硬挺著。不過請成施主相信我天龍院的手段,犯人撐不了多久的……這便是山間客的真跡麼?”
性真忽然看著牆上那幅字轉移了話題,簡直堪稱神轉折,令趙然一時間很有些措手不及。
“啊?哦,對對對,這是我遣人回大明,專程求來的山間客真書……大師也雅擅書法?”
“談不上擅長,一點喜好而已……每臨大事有靜氣……嗯,好句!好字!”
趙然忙上前,將牆上掛著的橫幅摘下,卷起來收好,塞到性真手上:“既然大師喜歡,便是緣法,拿回去賞玩就是。”
“這怎麼好意思?”
“成某最好結交雅士高人,大師若是不棄,以後常來走動走動,成某榮幸之至,區區字畫,當不得什麼。”
“嗬嗬……那就卻之不恭了……”
然後……然後這位性真和尚就走了……
這就走了?趙然有些不敢相信,這水平也太不……專業了吧?回憶著和東方禮打交道的那些日子,對比起剛才這位,不禁搖了搖頭:“都是金針堂出來的,水平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確認天龍院來的和尚走了之後,趙然把房門緊閉,立刻將剛剛得知的消息整理出來,以飛符發了出去。
依舊是青城山混元頂,第五崖下的槐溪水旁,一座簡簡單單的茅屋。道門執掌三清閣西堂的卓雲峰正趺坐於茅屋之內,雙手環印,入靜多時。也不知過了多久,輕輕睜開微閉的雙眼,道了句:“進來吧。”
東方禮彎腰鑽了進來,環顧四周後向卓雲峰道:“堂主,夏五飛訊又來了,這次他打探出了端木春明的具體關押點和天龍院看押修士的情形。”
卓雲峰略顯詫異:“怎麼會這麼快?”
東方禮道:“就是這麼快。”
卓雲峰道:“會不會太急切了?有沒有可能暴露?”
東方禮道:“應當不會,那小子我了解,惜命得很。”說著,將一幅匆匆繪就的草圖遞給卓雲峰。
“堂主,這是我依舊夏五飛符所繪。飛符中說,紅蓮堂為金針堂、玄葉堂、菩提堂環繞,我起初還有些不解。堂主知道,我在天龍院待了二十年,各處所在無有不知……”一邊說著,東方禮一邊手指著草圖。
“……紅蓮堂本在外圍,如今應當是和菩提堂互遷了位置,飛符中說拘押之處在地下,那麼就是啟用了原來菩提堂的一處玄功靜室……入口在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