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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青苗倉的事情,宋致元勸說趙然彆去操心,但趙然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估計這件事情恐怕不好弄,有過心理準備。不過他還是想試著插一插手,畢竟這件事情如果做成了,那可是涉及全縣幾萬農戶的大功德,於修行一途助益太多。
趙然說我沒彆的意思,就是想先了解一下青苗倉的首尾,畢竟這些日子很是見到了些窮苦的人家,都是因為借不到青苗錢而轉去借了高利貸,總之境況相當之慘。
宋致元說這裡麵牽涉到的事情非常複雜,弊病也極多,當然,如果師弟你想了解的話,我也可以給你講講。
大約五十年前,也就是憲宗皇帝的最後幾年,大明朝天災不斷,洪水、地震此起彼伏,致使百姓家園被毀、流離失所,田畝廢置、無人耕種。為了恢複生產,廬山總觀與天子和內閣達成協議,在天下各府設立青苗倉,專為百姓購買青苗種子、農具等物而放債,一般債期為三年,取利四厘。
這樣的利率算得上極低了,若是農戶用心耕種的話,三年後便可輕鬆償清債務。
青苗倉由各府道宮和府衙共同設立,各出一半本錢,所得之利滾入本金之中,繼續用於放貸,各縣縣衙代辦、府衙審核批準,道宮和道院予以監督。
設立之初,青苗錢確實為恢複農耕起到了重要作用,很大程度上奠定了其後弘治中興的基礎。但與曆朝曆代一樣,任何善政到了後期都會走了模樣,與最初的設計差異極大,到了如今的嘉靖年間。情狀更是不堪。
簡單舉個例子,當一戶百姓去縣衙申請借貸青苗錢的時候,衙門會將其申請上報府衙,府衙複核後批準,將錢發至縣衙。這個過程沒有任何問題,總計需要消耗的時日也不多。通常七天內就可辦妥。
然後,接下來,就不一樣了。縣衙拿到錢以後,會以各種借口拖延發放,一直拖延到這戶農家撐不下去,不得已去某大戶家借高利貸。借貸時,農戶需在兩張拮據上畫押——其中一張借據上寫的是利錢四厘,然後該大戶便拿著這張利錢四厘的借據去縣衙,縣衙收了農戶的借據收條。然後將這筆青苗錢交給該大戶。
等到借貸期止時,大戶將農戶抵押的田產和房屋收走,然後到衙門裡把青苗錢還上,四厘利息補入青苗倉中,多出來的利錢則歸衙門所有。縣衙收到錢以後,在田產地契上公證,手續便算完備。大戶得了土地,衙門收了利錢。皆大歡喜。
過程並不複雜,宋致元所說的複雜。實際上是指獲得利益方很複雜。大戶是一塊,縣衙是一塊,經辦的胥吏是一塊,府衙也能分到一塊。至於道院,宋致元表示嗬嗬嗬,趙然點頭理解。
趙然歎息。這還是青苗錢麼?答案是否定的,青苗錢實際上成了道門和官府合股所辦的高利貸錢莊,貸款對象是各地大戶,大戶依靠青苗錢的放貸兼並自耕農的土地。想得深一些,趙然忽而領悟。其實這些大戶並不需要向官府借貸,他們需要的是土地兼並的合法過程,以及讓官府和道門利益均沾。
趙然痛心地問宋致元,咱道門還缺這幾個錢?
宋致元默然片刻,然後告訴趙然,這已經成了一種常例,比如……比如你趙致然去年年末領到的那二十兩銀子的年敬,便是穀陽縣衙送來的,嗯,今年你升了方主,這筆年敬應該是五十兩。現在的趙然並不將五十兩銀子,但其他人可沒他那麼有錢,這筆銀子應該是很不少了。
趙然頭痛萬分,忽然想起自己辦的那個善金,不禁冒汗道:“監院師兄,然則師弟辦的那個慈善堂善金,豈非會得罪方方麵麵?”
宋致元一笑,道:“那也不儘然。你有多少銀子往裡填?你拿出來那一千兩怕是杯水車薪罷……”
趙然心道,還真不是杯水車薪,至少包攬穀陽縣所有高利貸的債權轉移是沒什麼問題的。他先前之所以對外宣稱是一千兩,其實不過財不露白而已,按照他的的實際打算,如果這件事對培育功德力較為有利的話,彆說一千兩,上萬兩都願意往裡投。
見趙然有些支支吾吾,宋致元訝然:”趙師弟,你不是準備往大裡做吧?”
趙然硬著頭皮試探:“監院師兄,若是師弟我弄到銀子,比如,一萬兩或者兩萬,去做這個善金,會不會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宋致然呆了呆,不敢置信地問:“一萬兩?趙師弟,你哪兒來那麼多銀子?”旋即又恍然:“莫非是館閣之地對青苗倉有所不滿?”
趙然嗯嗯啊啊含糊道:“師弟我實在是可憐那些窮苦百姓,因此有這麼個打算,想要和幾個館閣之地的朋友借錢來辦這善金,並非館閣之地對青苗倉有什麼不滿——他們整日忙著修練,哪兒有工夫關顧此等俗事。”
宋致元釋然:“也是……”隨即又嘖嘖歎道:“師弟和館閣之地的那些仙師們當真有緣,如此大筆銀錢的出入……”
“師兄,你說我這事兒能做麼?”
“趙師弟,若是你想個人做些善事,這善金也不失是個好辦法,但,還是彆做大了為好,每年相助個幾戶,傳傳你的善德便是了。你這善金若是做大了,大戶豪紳便得不到田地,衙門裡也收不到利錢。先不說官府和大戶豪紳們會視你為敵,就連咱們無極院這些師兄弟們,恐怕你也不好交待。”
“可……師兄,這土地兼並一旦成為風潮,農戶無地可耕,天下遲早會大亂的。”
“師弟,彆說你,就連師兄我,無極院監院,看上去在穀陽縣是個人物,但放眼天下,哪裡有資格議論天下大勢?有這閒心,多讀幾本道經,多教化幾個世人豈不更好?趙師弟,師兄我不拿你當外人,這才苦口婆心說這些話,你定要謹慎才好,一個不留神,便是身敗名裂之局!”
宋致元這幾句話已經相當重了,果然是拿趙然當自己人,趙然也確實感受到了他的好意。不過一想到為闔縣農戶行善積德,功德力不知道能漲到什麼地步去這個巨大誘.惑,他就忍不住想堅持下去。
仔細琢磨了片刻,趙然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如果他仍舊按照原來的方式設立善金的話,會將穀陽縣所有有實力的階層儘數得罪,不僅事情做不下去,恐怕自己安危都會出問題。既然如此,那就把敵人和朋友區分開來好了,把自己的阻力儘量減小,或許這件事情的難度會降低一些呢?
在青苗錢這個項目上——姑且稱之為“項目”吧,既得利益者共有三方,即道院的道士、官府的官吏以及地方豪紳大戶,被剝削的則是自耕農。趙然想要改變這種狀況,必然觸及部分人的利益,現在的問題是,把誰作為朋友,把誰作為敵人?
趙然隻是稍稍思考,便有了主意。道院方麵肯定是不能損害的,官府這頭,暫時也不能得罪,那麼剩下的,隻有豪紳大戶了。
其實認真說起來,豪紳大戶和官府、道院都有或深或淺的關聯,不可能分得那麼清楚,但至少,在表麵的層次劃分上,與官府和道院是有所區彆的。趙然暫時想不到讓豪紳大戶和自耕農共贏的辦法,所以很對不起,隻能得罪他們了。
當宋致元詢問趙然究竟想要怎麼做的時候,趙然的回答就是,將豪紳大戶從這場遊戲中踢出局(未完待續……)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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