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高興感覺自己做了個很朦朧的夢。
內容完全不記得了, 僅有的印象裡是他和另一個人影,很熟悉。他的身體被對方完全壓製,每一次呼吸都燥熱無比, 直到隱秘的快感從深處傳遍全身,這場旖旎才無聲無息地消失。
他緩緩睜眼醒來, 身上布滿了潮濕的汗水, 連帶著發絲也沾在臉側,被浸得半濕的床單格外不舒服,卻還是被他的體溫重新染上幾分溫熱。
白高興茫然地看著天花板,耳中隻聽得見自己的喘息, 等了好一會兒後, 眼睛才逐漸聚焦,徹底清醒過來。
現在好像還很早。
房間的窗簾沒有完全拉上,留出的一道縫隙照進了晦暗的光,像是太陽還沒完全升起的時候。
幾點了?
白高興轉頭,想從床頭櫃的時鐘上看一眼時間,結果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看劇本的男人。
“……這麼早?”白高興的聲音帶了點沙啞, 但更多的是驚訝, 雖然黎譜在家時就一向起的很早, 但沒想到在這也不肯多休息一下。
現在是……五點半???
在看到數字的一刹那, 白高興比剛才還要精神, 猛地坐了起來。
好冷。
後背的濕汗和掀開的被子卷走了一大堆熱氣,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一件外套披到了他的身上,白高興抬起頭,看見黎譜表情淡淡的一張臉。
“彆感冒了。”
那雙清明的眼底,有著幾絲掩飾不住的倦意。
很久沒有看到過黎譜的疲態了,白高興一愣, 忍不住一直盯著男人,心底冒出幾分擔心來。
“你什麼時候起來的?”他問。
“剛才。”黎譜回答得很簡短。
其實是基本沒睡,黎譜很難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可以看一個通宵的感情論壇。
白高興點了點頭,還是有點狐疑,但身上濕漉漉的難受讓他很快轉移回了注意力,隨口吐槽:“昨天晚上太熱了,我去洗個澡。”
然而,當他抬手攏了攏衣服,剛一動作,下半身的濕熱黏膩忽然讓他腦袋一嗡,也喚起了他夢裡的一點記憶。
等等……不是吧……
黎譜眼睜睜看著上一秒還說要洗澡的少年,下一秒就捂著臉縮回被子,臉上紅得驚人。
“不舒服嗎?”他連忙上前,伸手想要拉開被子,看清少年的狀態。
結果被子被更用力地拉了回去。
“我還沒醒!再睡一會兒。”悶悶的聲音傳來,白高興把自己團成了一個蛹。
黎譜:“……?”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突然這樣,但時間的確是太早了。黎譜看了一眼時鐘,說了“我等會再來叫你”,轉身輕輕離開了房間。
很久很久之後,那團被蛹裡才探出一個腦袋,長長地透了口氣。
……
今天就要正式拍攝了。
吃過早飯之後,所有演員就都被要求在選定的貧民窟集合。
然而,白高興在出發之前,被導演抓去試了個妝。
“把這些多餘的東西給他卸掉!”弗蘭克表情嚴肅地盯了他好半晌,轉頭對化妝師道。
塗抹完好的粉底被儘數清潔乾淨,露出少年本就白皙細膩的皮膚,將那雙眼睛襯得愈發黑亮。
“還有頭發……”弗蘭克咂了下嘴,“能染成黑色嗎?”
弗蘭克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白高興的發色,這種白像是天生的,也像後天的病症——但既然是華國人,自然不太可能是前者。
“不能。”回答是從旁邊傳過來的。
弗蘭克轉頭看向在不遠處等候的黎譜,挑了挑眉,沒再細問原因,“好吧。”
其實他也覺得白發挺不錯。弗蘭克又仔細看了白高興半晌,最終決定用少年的原發色。
這算是個很艱難的決定了,畢竟原著裡的諾亞是黑發黑
眼,他們認為這種顏色很符合重病少年的現狀,沉重又足夠壓抑。
但現在,他發現白發讓諾亞顯得更加純潔,就像即將赴往天國的天使一樣。
弗蘭克滿意地感歎了一下少年跟角色的契合,激情地說:“我們可以真正地開始了!”
白高興附和地笑了笑,目光卻略略地往黎譜身上掃了一下。
總覺得從早晨開始……黎譜就有些不在狀態了。
是因為拍戲嗎?
還是……
白高興臉上又開始發熱,忍不住掐緊了手掌,不禁開始擔心自己做那個夢會不會露出聲音來。
應該,沒有吧?他沒有說夢話的習慣啊。
而且那個夢……
白高興晃了晃腦袋,一定是平時見得太多了,在腦袋裡形成的影像而已,絕對不可能是——
那樣。
……
導演準備將女主把男主救回來的場景作為第一幕。
此時,達倫和妮蒂婭已經化好了妝,坐在牆邊的小破板凳上等候。
“看來~你決定加入我們了?”
白高興一來,妮蒂婭就過來打招呼。她觀察得很仔細,發現了少年臉上沒有完全擦乾淨的妝。
“是的。”白高興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抬手摸了摸下巴。
“那真是太歡迎了。”達倫跟妮蒂婭相視一笑。他們對這名少年印象很深,沒想到還能有一起工作的機會。
達倫親切地拍了拍白高興的肩,“聽說你之前沒演過戲?沒關係,等下看著我和妮蒂婭就行。”
今天沒有賭場的戲份。
飾演荷官的演員們今天很是清閒,但因為不想錯過第一場戲,紛紛過來圍觀。
白高興也站在人群裡,聽旁邊的人嘰嘰喳喳討論男女主演的演技,但他沒有心思聽他們的點評,注意力全在不遠處的黎譜身上。
男人在人群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眉頭很明顯地凝著。
他怎麼了?
白高興準備穿過去找他,卻忽然被人按了下肩膀。
“你好啊,小白翻譯。”含著笑意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緊接著是一雙深邃的眉眼,打著打探的深意。
對方的手勁很大,像是特意把他按住的。
白高興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稍稍抬頭,“樸老師,有什麼事嗎?”
雖然很不喜歡這人,但在公共場合下,他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沒事,就是隨便聊聊天。”樸佳輝笑得很溫和,要不是見過他頒獎典禮那晚陰冷的神情,他還真的會被他騙了。
“是嗎。”白高興也露出一個笑容,“您想聊點什麼?”
這個“您”一用,陰陽怪氣的感覺就來了。
但白高興的長相太有迷惑性了,他一笑,就給人一種明媚燦爛的感覺。
樸佳輝沒意識到白高興的敵意——在他眼裡,少年隻是最近才出來的一個人,又從來沒見過他,怎麼可能了解他。
而且……黎譜也不是喜歡亂說的人。
這麼想著,樸佳輝的笑意更深了,“之前好像沒在國內見過你,是最近才回來的嗎?”
“是啊。”白高興隨意地點了點頭,目光再度移向對麵。
見狀,樸佳輝眼底劃過一道暗光,“像你這個年紀,突然回國的挺少的。”他作出一副前輩的溫和模樣,“畢竟,突然改變環境會讓人不太適應,學業也是在國外資曆更有優勢一點。”
點到這裡,年輕人就應該領悟到該答什麼了——說說自己回國的原因?把自己的事竹筒倒豆子一樣禿嚕出來?
白高興偏不。
他笑得眉眼彎彎,“沒關係,我適應能力挺好的呢~”
的呢~~
樸佳輝的笑僵了一下,略微直起身體,“是嗎。那——”
“tes pas le coussin de roi。”*
白高興直視著遠處正在拍攝的棚子,突然開口。
樸佳輝瞳孔一縮。
“有時候,我都擔心我能力不足,擔不起翻譯的職責。”白高興轉臉一笑,“阿多尼斯的台詞,我都快要背下來了。”
“……”樸佳輝一時失語。
應該隻是巧合。他想,不然少年不可能把他對黎譜說過的台詞說出來。
“啊,還有這幾句‘你根本救不了她’,“還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