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站住了。

愛又該怎麼辦呢?

結界就在他的們麵前延伸,帶著兩百年的重量壓在山崖上。

愛從來沒有辦法。就像魔王既無法控製自己不要愛上蘭繆爾,也無法乞求蘭繆爾愛他。

但是至少,蘭繆爾說想要變成陽光來看看他了。

說的是看他,不是深淵,不是魔族們,隻有他。

那就夠了吧。七年間,他曾無數次占有這具聖潔的身體,最後還能得到這高尚的靈魂的一瞥。愛雖不能抵消,但這樣也夠了。

“愛……”昏耀低垂的眼底漫上陰影,似乎在做什麼很疼的決定,“就割舍吧,我割舍你。”

“可以做到嗎?”

“可以。”

“……那,”蘭繆爾睫毛垂落,問,“還有什麼是我能夠為吾王做的嗎?”

昏耀看了他一眼,說:“不準變成太陽。”

蘭繆爾哭笑不得,那明明隻是句玩笑。但既然魔王不喜歡,他就說:“好的,那我不變了。”

昏耀是很堅韌的,蘭繆爾想,自己無法給予他的王以等價的愛,隻能祝願他的傷口最終愈合,哪怕留下一道疤。

“放我下來吧。待會開結界的時候,如果我站不住了,吾王就扶我一下。”

蘭繆爾被緩慢地放下來,他腳一沾地,整個人就發軟地往下墜。昏耀眼疾手快,趕忙托他的肋下:“蘭繆爾!”

蘭繆爾喘了喘,搖頭說:“沒事的,我慢一點。”

他說著,借著昏耀的攙扶,下肢緩慢使力,踉蹌了幾步後,好歹是站住了。

昏耀哪敢鬆手,幾乎是將蘭繆爾攬著往前走。後者沒有抗拒,索性就著這個姿勢,將曾經對天珀說的話,又給魔王重新解釋了起來。

“我知道,”昏耀說,“結界破後,瘴氣會溢散,陽光會落進來,但人間與深淵暫時還不能打通……你站都沒力氣站了,還是少說兩句。”

蘭繆爾無奈,心想魔王那天怕不是從一開始就在偷聽吧?

他推開昏耀的攙扶,順手壓下魔王的後腦,踮起腳親了親那截殘角。

“吾王保重,我走了。”他輕聲在魔王耳畔告彆,“謝謝您相信我,願深淵光明普照。”

其實直到最後,除了說出幾件昏耀能對應上的逃亡舊事,他還是沒拿出什麼證據。如果魔王堅持懷疑他這個聖君也算合情合理。

但昏耀就這麼信了他,連一句試探的追問都沒有。

“蘭……!”

昏耀伸手卻抓了個空,蘭繆爾已經往前走了。

他走到山崖最高處,染了血跡的白袍在風中鼓蕩,更加顯出其消瘦。

蘭繆爾閉眼,默念了兩句清心的聖訓——正如十四年前,拉開那把金色的神弓前所做的那樣。

而後,聖君倏然睜眼,他掌心向上,五指指甲已變得如魔族那般尖銳,燒起了黑色的火焰!

磅礴的魔息如決

堤的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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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多年前近距離觀察結界時蘭繆爾便意識到了。伽索的結界極為堅實,當年設下封印的神子,大約也是利用過民眾的信仰以汲取法力,才能做出這樣一座“偽造神跡”的結界。

想要破除,首先要將這些法陣之間的聯係拆解開,再借魔王魔息的侵蝕力進行破壞。

蘭繆爾很快開始感到疼痛,催動魔息使他的魔化程度變得更深,整張臉已完全被鱗片覆蓋了。頭頂與尾椎尤其劇痛,他甚至懷疑自己隨時都會血淋淋地長出盤角和鱗尾。

他不敢分神,冷汗涔涔地忍著鑽心的疼,掌控著魔息的軌跡。

“蘭繆爾!”昏耀奮力頂開四溢的狂暴魔息,從後麵緊緊撐住他。

“咳……”蘭繆爾唇間湧出一口鮮血。

四周的風發出尖利的嘯聲,鵝毛大雪紛紛下落,又在魔息的炙烤下迅速融化。

突然,心急如焚的魔王聽見極脆的一聲尖響。

——哢嚓!

宛如一塊玻璃砸裂在耳畔。

昏耀下意識抬頭,視野卻白亮地一閃,眼珠被燙得酸疼。

他“唔”了一聲,本能地皺眉閉眼,忽然有冰涼的手心蓋在他的眼瞼上——

“不怕,”有嗓音溫軟地說,“不怕,是陽光,彆直視就好。”

結界崖上,崖月碎了一個很小的口子。雪金色的陽光正從那片縫隙裡擠進來,把聖君與魔王的渺小身影照耀得格外明亮。

伽索大地上,灰暗了兩百年的穹頂,第一次有了強烈到足以令直視者流淚的光。

伽索的天,緩慢地亮了。

成千上萬的魔族同時直起了腰,仰頭愣愣地望著那一小片光芒。

他們原本都在急著籌備過冬,強壯的魔族剛踩著雪從山裡背回獵物,老人和小孩在砍柴和挖菜。今年的雪落得太急,會是個凶險的冬天。

但忽然,所有魔族都不動了,深淵裡從來沒有這麼靜過。

然後是小小的私語聲,像漣漪。

“那是什麼?”

“什麼這麼亮?”

“阿媽,眼睛好疼!”

有魔族哆嗦起來,不敢置信地邊揉眼睛邊喊:“是、是太陽!七年前,我隨吾王出征時見過,是太陽!”

“太陽?”

“祭司們說的那個太陽?”

“太姥姥生前說過的那個太陽?”

“人類土地上的太陽?”

“崖月……”

老魔族丟下懷裡的柴薪,突然淚流滿麵。

他跌跌撞撞地奔跑起來,揮舞著乾瘦的雙臂,放聲吼道,“崖月碎了——”

“伽索的結界碎了!!!”

漣漪擴散成波紋,化作滔天巨浪。嘶啞的聲音在無數魔族的胸腔中震蕩。地動山搖。

……

早在結界破碎之前,魔王的王庭就比其他部落更早做出了反應。

先是

() 蘭繆爾大人離開,

緊接著王也追去了。少王急得不行,

生怕昏耀單槍匹馬衝進古雷隆的領地乾起架來了,她立刻令摩朵、阿薩因兩位魔將點齊了幾百個最驍勇的戰士們出征,自己也親自隨行。

沒想到才到半路,偵察兵飛快來報,帶來“新魔王慘敗在取回了法力的聖君手上,還被搶走了魔息”的消息。

這消息像道驚雷,把眾魔族劈了個外焦裡嫩。天珀還沒來得及從發蒙的狀態中找回冷靜,第二支偵察隊回來了。

士兵戰戰兢兢地說,王趕到之後把蘭繆爾大人帶走,直接上了角馬……

魔族們齊齊嘴角抽搐:好啊,王在前麵跑,咱在後麵找,這要猴年馬月才能追得上啊?

“他們回結界崖去了。”

天珀咬了咬牙,說:“蘭繆爾病成那個鬼樣子,吾王肯定不舍得放馬跑得太快。沿著結界崖的方向追!”

“結界崖?”摩朵火急火燎地問,“為什麼,那裡不是已經被地火與瘴氣汙染了嗎!既然新魔王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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