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執並不知道自己寫的書被李秀才看到了,他此刻正在教三個孩子讀書。
黎大毛和黎二毛還小,趙小豆完全就是零基礎,黎青執也就沒有教他們太多東西,甚至大部分時候都讓他們自學。
比如乘法口訣,他之前教過黎大毛黎二毛,就可以讓黎大毛黎二毛去教趙小豆。
他現在,就是每天慢悠悠地教點數學知識,講點地理人文方麵的事情,最後再讓他們學幾個字。
說起學寫字……黎青執從朱家帶出來的紙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今兒個金小葉出門的時候,他拜托金小葉幫忙買些便宜的筆墨紙張回來,從明天開始,就要讓三個孩子試著練字了。
至於他們家沒有書桌……這不是有個嶄新的八仙桌嗎?黎大毛黎二毛個子矮,平日裡都是跪在條凳上吃飯的,練字也可以這樣練。
事實上他給他們上課,就是在他們家吃飯用的八仙桌上上的,這會兒黎大毛黎二毛就站在條凳上聽他講課。
“今天我再寫一首詩給你們。大毛二毛你們之前背過,要是你們小豆叔叔不會背,你們可以教他,教完了你們就試著認一認字,用筷子在沙盤上寫一寫。”黎青執用左手,認認真真地在紙上寫下一首他小學時學過的詩:“遠看山有色,靜聽水無聲……”
這些詩在大齊也是有的,他寫出來倒也不會讓人震驚。
黎青執寫了一遍,之後,又帶著他們念了幾遍,然後講解了一番意思。
他還將裡麵那些字的筆畫順序拿出來說了說。
這時候的字都是繁體字,一個個挺難寫的,黎青執也不要求他們一天就能學會,等明天,這首詩他們會繼續學。
就像今天,講過這首詩,黎青執又把昨天教的內容拿出來,給他們複習。
小孩子學東西的速度很慢,學了還容易忘,不過黎青執很有耐心,願意一遍遍給他們講。
他麵前有三個孩子,三個!
其中兩個還是他的兒子!
給三個孩子講課,對黎青執來說是享受,他在教他們讀書的時候,甚至會時不時親黎大毛黎二毛幾口。
趙小豆是彆人家孩子,還已經八歲了,不能親,黎青執就隻摸摸人家腦袋了。
為了教孩子練字,黎青執特地讓人做了三個沙盤,這會兒他讓三個孩子寫字,他在旁邊看著。
趙小豆年紀大再加上非常努力,全寫對了,他就誇獎了一番,拍肩膀以示鼓勵。
黎大毛挺穩重的,能耐下心學,大部分都學會了,他就親幾口:“大毛真厲害。”
黎二毛性子跳脫,錯字最多,黎青執就把自己的臉湊過去:“二毛你又錯了,要接受懲罰,錯一個字要親爹的臉十下!”
黎二毛親的時候,黎青執就讓趙小豆和黎大毛在旁邊數數。
村裡跟趙小豆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大多連一百都數不到,但趙小豆跟著黎青執學了沒幾天,數數就已經數得特彆順溜,對此,黎二毛功不可沒。
教的差不多了,黎青執就讓三個孩子去外麵玩。
他對黎大毛黎二毛沒有什麼要求,這兩個孩子要明年年初才滿五周歲!
他教的東西對他們來說已經夠多了,沒學會就沒學會,壓根不是事兒。
至於趙小豆……趙老三送趙小豆過來,就是想讓趙小豆認個字,沒想讓趙小豆學得多麼厲害,現在這進度也差不多了。
而且趙小豆就是個普通孩子,爹娘算不得多麼聰明的他,本身智商也一般,教太多他學不過來。
跟三個孩子玩了一個時辰放鬆心情的黎青執,回到自己書房,開始寫丁喜的書。
他用左手寫字的時候,沒有刻意去練什麼字體,就非常狂放地,飛快地寫著。
這樣寫著寫著,他的字也慢慢好了起來。
黎青執在家奮筆疾書的時候,金小葉剛剛分發好布料。
她今天一大早來到縣城之後,就開始跟王姐和徐夫人一起裁剪布料,然後再將裁剪好的布料分發給那些想做點針線活補貼家用的女人。
她們隻會把布料給那些她們認識的,崇城縣本地的女人,畢竟不認識的人要是拿著布料走了,她們都沒地兒找。
分發布料的同時,金小葉還做了登記。
她跟著黎青執學了幾個月,字認識了不少,但認識和會寫是兩回事,寫的時候她總寫錯。
但這沒關係,她自己認識就行。
金小葉從來都不是糾結這些細枝末節的人!
王姐和徐夫人甚至還羨慕地看著她,她們都不認字,金小葉會寫,在她們看來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此時已經是中午了,王姐的女兒來喊她們去吃飯。
王姐的丈夫常年在外行商,她則帶著兩兒一女在崇城縣生活。
她的兩個兒子都在一個秀才那裡讀書,十四歲的女兒則跟著她在家做針線,做家務。
縣城有很多秀才,開學堂的也多,王姐的兩個兒子就在跟王姐同族的王秀才那裡讀書。
王姐家的房子不算小,金小葉分發布料就是在王姐家發的,她和徐夫人吃飯也在王姐家吃。
金小葉和徐夫人都會從家裡帶飯菜過來,王姐的女兒幫著熱一熱,再另外做兩個菜,大家夥兒就能吃得很舒服了。
做菜的材料都是金小葉提供的,今天她就從家裡帶了毛豆和雞蛋過來。
毛豆蒸熟了撒上鹽就能直接吃,雞蛋她們做了榨菜蛋花湯,可以用來泡飯。
金小葉還帶了點蒸熟的鹹魚過來,徐夫人也從徐家帶了鹹菜……飯菜算不得豐盛,但也不錯了。
四人吃過飯,金小葉就道:“我要出去一趟,給我相公買點紙筆。”
徐夫人聞言道:“小葉,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給我家啟飛買點紙。”徐夫人最近賺的還可以,花錢也就大方起來。
金小葉見狀問王姐:“王姐,你要一起去嗎?”
王姐道:“我就不去了,我家那兩個小子都不愛讀書,也不怎麼用紙……我就在家看著,也免得彆人有事找我們找不著。”
“行!”金小葉應了一聲,和徐夫人一起去買筆墨。
縣城賣筆墨的店不止一家,但價格都差不多,兩人就去了離得最近的一家。
她們剛進去,就有個二十來歲,眉清目秀的夥計笑著上前行禮:“兩位夫人要買什麼?”
金小葉道:“我要買紙,筆墨也要一些。”
夥計立刻拿出來一些紙:“夫人,這紙是本地產的,價格實惠還好用……”
金小葉問:“哪種最便宜?”
這夥計笑道:“夫人,紙張太便宜,那字是練不好的……”
“沒事,我就要最便宜的,筆墨也給我最便宜的就行。”金小葉來之前就已經決定要買便宜的筆墨紙硯給三個孩子,還有她自己用了。
他們剛學寫字,用好的紙壓根沒必要。
“夫人……”夥計苦笑了一下,到底還是拿了最便宜的紙出來。
金小葉看了看,一口氣要了厚厚的一大遝,又買了四支毛筆,兩塊墨,和一個最便宜的硯台。
買完將之放進背簍,金小葉才開口:“你剛才說的那種本地產的,價格實惠的宣紙是什麼價錢?”
金小葉和徐夫人的穿著打扮都很一般,夥計一開始推薦的紙張其實並不貴,金小葉聽完價格,又買了厚厚一疊,給黎青執用。
那位丁老爺給了黎青執那麼多錢讓黎青執寫書,她總不能讓黎青執用最差的紙寫。
招待金小葉的夥計喜笑顏開,他一開始聽金小葉說都要最便宜的,還以為金小葉買不了多少東西,結果金小葉加一起,買的東西不算少了。
徐夫人也給徐啟文買了一些紙,買的就是金小葉買給黎青執的那種非常實惠的紙。
之前徐啟文自己去買紙,買的也是最便宜的,但她最近收入不錯,就給徐啟文買了好一些的紙。
兩人買完東西出門,就看到了一個麵相刻薄的中年婦人,這中年婦人瞧見金小葉,勾了勾嘴角:“金掌櫃。”
“方夫人。”金小葉朝著對方笑了笑。
這個中年婦人她認識,這幾天有到她這裡接活,按照王姐所說,這中年婦人夫家姓方,她丈夫生前是個秀才,但十年前就去世了,這十年,是她辛苦拉扯大了幾個兒女。
“金掌櫃家裡也有人在讀書?”方夫人看向金小葉的背簍:“是金掌櫃的丈夫?”
“對,我家相公是個讀書人。”金小葉笑道。
方夫人嚴肅地看著金小葉:“金掌櫃,你丈夫既然是讀書人,你怎麼還拋頭露麵做生意?我之前還瞧見你跟布店掌櫃說說笑笑的……你要注意點!”
金小葉目瞪口呆。
這個方夫人是不是有病,一邊從她這裡接活乾,一邊還當麵說她!
金小葉做生意的時候,就算遇上不喜歡的人也會笑臉相迎,但眼前這人不是她的客戶!
“我買個布都成了跟人說笑,方夫人出來買筆墨又是存著什麼心思?莫不是看上了人家俊俏的夥計?”金小葉冷哼了一聲,也不管方夫人被氣得漲紅了臉,帶著徐夫人就離開了。
走出一段,徐夫人道:“小葉,你彆生氣。”
金小葉道:“我沒生氣,為這麼個人生氣不值當。”她要是因為這麼點事情就生氣,那之前幾年可就活不了了!
那時姚祖明可沒少說她壞話!
徐夫人見金小葉沒有太生氣,就道:“這方夫人的住處離我家不遠,她這個人……不太好相處。”
徐夫人不喜歡說彆人壞話,但這時候,卻還是說了說。
這個方夫人有一兒兩女,她對兒子非常寵溺,對兩個女兒卻很不好,逼著她們整日做針線活,都不許她們休息。
她的大女兒已經二十四歲,但一直不曾出嫁,就因為她要留女兒在家裡乾活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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