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人麵前,江爸不好說什麼,帶著表叔表嬸去了其它房間,各個房間裡都已經擺好了床,是之前江爸在深市時,家鄉洪水,江大伯閒在家裡沒事,問江爸要不要打床打櫃子,他正好閒在家裡,可以幫他一起搞了:“不然這麼大一個好房子放在那空蕩蕩的,沒人住,過兩年就荒廢了。”

今年因為洪水,周邊的植物全部被淹死了,要是想種什麼樹苗花苗,得全部重新去山上挖,或是去買。

於是就在那段時間,江大伯將江爸家的床和櫃子配齊了,現在隻要鋪上棉被被單就行了。

家裡每年都在打新棉被,因為江家江紅兵、江軍、江鬆、江柏都到了隨時可能帶對象回來結婚的年紀了,尤其是今年江檸還將對象給帶了回來,江大伯娘他們覺得,大概大學畢業差不多檸檸也能結婚了,得為她準備陪嫁的大棉被。

她們農村重視女孩子的家庭,一般會陪嫁八床八斤到十斤重的被子,一般少的,也有兩床大厚棉被。

從前幾年開始,大伯母就每年種棉花,現在全都彈成了棉被。

江大伯娘打棉被的時候,就幫著江爸家一起搜集棉花,打了棉被。

江家打了櫃子後,江大伯娘就將一床床嶄新的被芯,暴曬後,放入了江家的頂櫃中,客人們要來睡覺,隻需抱出新棉被就可以。

結婚用的大新被子,睡是不可能睡的,但是下麵墊著稻草和就棉被,新棉被隔著床單,壓在上麵蓋一蓋還是可以的。

這樣的棉被又大又暖和,也沒人會覺得失禮。

這樣大的好房子住著,還要什麼自行車?

江爸想要炫耀,江媽又心疼她從深市帶回來的新床單。

深市服裝、四件套批發很便宜,江媽一下子批發了四套帶回來,本來打算她房間一套,大兒子房間一套,誰知道小閨女直接把她給大兒子的那一套鋪到自己床上去了。

江媽當時就想發火,但想想現在她出息了,她大哥以後可能還指著她,又忍下了這口氣,一聲不吭的默認了她用了新床單,今年回來,又買了四床新的,除了原本的兩床新的,現在有六床新的,到時候大兒子小兒子結婚兩套,江檸結婚也得陪嫁被子和被單,也得兩套。

江鬆的房間鋪在那裡,都是新被褥新床單,因為有江檸將江鬆房間的被子被褥抱到自己房間睡的前科之鑒在,現在江鬆房間都被她鎖的死死的,不讓人進。

這可是長子正房,怎麼能被人隨便去睡呢?

她當然也不可能拿新床單來給客人們睡,就拿了過去洗乾淨放起來的舊床單。

等安置好了親戚,江爸來到江檸房間,想和她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江檸就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夜色。

月光照在厚厚的雪地上,讓農村的夜晚也能看到些許光亮,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江爸說:“其實他們是喜歡你,才想跟你一起睡。”

江檸看了眼江爸,“那你問過同意不同意

,喜歡不喜歡了嗎?你憑什麼就替我同意,把我的權益讓渡給彆人呢?”

江爸愣了一下,他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好像默認了子女的一切都是他們父母可以支配的。

江爸說:“那這樣,下次你不願意,我就不做了,行不行?”他有些頹喪地說:“其實真不是多大事,不就是睡一下你房間嗎?那表叔表嬸都是喜歡你才想跟你睡的。”

江爸是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小的一件事,女兒會這樣計較,還生氣了。

江檸無語,問江爸:“他們說喜歡我,想和我一起睡,我就得陪她們睡?你問過我意願了嗎?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替我答應?”江檸知道,這樣說,江爸是無法感同身受的,江檸問了一句:“如果表叔說喜歡你的手機,我把你的手機送給表叔,你樂不樂意?”

江爸馬上皺起眉不讚同說:“那哪行?借了打電話還行,手機這麼貴哪能送人?”他眉頭緊鎖地說:“我也不是把你房間送人,隻是借著睡一下,有什麼不行的?”

江檸覺得和江爸溝通真累啊,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

她躺在床上,笑著看著江爸說:“爸,你出去吧,我睡了。”

江爸也很鬱悶,他真的覺得隻是一件非常小的事。

江檸鬱悶的快,放下的也快,因為沒有將這裡當做家,心底沒有期待,隻將自己當做一個客人,路人,心底那股鬱氣倏地就散了。

她與他們生氣什麼呢?他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二觀已經根深蒂固,無法改變,他們已經形成自己的一套邏輯,這其實也是兩代人二觀不同的碰撞。

江檸覺得,自己生在了這個時代,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

這已經是有史以來最好的時代,也是對女性來說,最包容的時代了,雖然未來的路還很長,還需要繼續努力,可這是個有希望的時代啊。

江檸睜著眼睛,腦海中思緒繁多。

身在吳城的宋培風在掛了電話後,就抽了張紙,簡單的寫了自己去找朋友玩了,明天回來,壓在電話機旁邊,拿起掛著的長款羽絨服,係上圍巾,又拎了些禮品,從抽屜裡拿了個手電筒就匆匆出門了。

此時天色已晚,吳城的二輪車很多,的士卻很少,他站在路邊,在電話亭裡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人叫了的士過來。

的士大叔很是健談,見他這麼晚還往炭山跑,笑著問他:“這麼晚還到炭山去,是去看對象的吧?”

宋培風笑而不語,的士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說:“唉,我年輕時也和你一樣,為了見對象,騎好幾個小時的車去吳城,那時候可沒小汽車……”

說起他年輕時候和他媳婦兒的事兒,的士司機像是回憶起了往昔,說:“也就年輕時候還有這樣的衝勁,願意為了見一個人騎好幾個小時車都不嫌嘍!現在可騎不動啦!”

他望著宋培風年輕的俊臉上沉穩的表情,揶揄地說:“看不出來,你生的這麼俊,還這麼有熱情……”

實在是宋培風外表看起來,完全不像

個是會衝動的大晚上跑去找自己對象的人。

然而宋培風卻想到江檸在電話裡說的:“我想你了,想你立刻就在我身邊。”

他心底當時就升起一股衝動,立刻來到她身邊。

他想了,也這麼做了。

這當然很衝動,可誰的年少不輕狂呢?

炭山下麵就是堤壩路段,的士下不去,開不了,就要靠他一雙腿走了。

這條路宋培風沒有走過,六七月份的時候,在洪水中隱約見過。

當時江檸她們到達炭山,站在高高的炭山上,看向河對岸的大山,和山邊的村落,指著那邊的村子說:“看到沒?隨著這條大壩一直直走,河對岸那個最大的村子,就是我們江家村了。”

的士司機看他一個人拎著袋子,打著個手電筒,有些擔心的問他:“你一個人行不行啊?”

宋培風將雪地踩的咯吱作響,笑著朝的士司機揮了下手,的士司機也沒急著走,而是開著大燈,幫宋培風照了好久的路,一直覺得宋培風走的他看不見了,才掉頭回吳城。

畢竟是小舅子親自打電話來叫他送的人呢。

宋培風第一次走這一段堤壩,心裡想的,卻是江檸數年如一日的走著這段堤壩,每天早晚上下學。

江檸說,她從上初中開始就這樣跑著上下學,因為要早讀,通常天還一片漆黑,就打著手電筒開始跑,下雨天、下雪天,有時候還要淌水過河。

他沿著江檸走過的這段堤壩,仿佛在與十二四歲的江檸,在某個時空,隔空相遇。

他在走她曾經走過無數次的路。

所以即便這條路有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冬季寒風凜冽,他也不曾生出害怕或退縮的情緒,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想要走到她身邊。

他望著河對岸尚未完全熄滅的點點燈火,目光也熱氣了幾分,不過冷是真的冷,他出門沒有戴手套,拎著年禮的手指凍得泛紅。

到了渡口,他放下年禮,手掌窩成喇叭狀,學著江檸講述過的,她們晚上回來,天色很黑,對麵看不到這邊的人,就喊:“擺~渡~嘍~~!”

多喊幾聲,那邊的人就聽到,就會拉著渡船過來接你過河,如果對岸的擺渡人睡著了,也沒關係,可以自己用繩子將渡船拉過來,自己再拉著渡船過河。

因為這裡常年有人去對岸的炭山上鑽碳洞,挖煤,早出晚歸,那些挖煤的人早已經習慣了擺渡人夜裡睡著,他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事。

好在宋培風還是幸運的,在他喊到第五聲的時候,河對岸也傳來了:“來嘍!來嘍~!”

擺渡人不是什麼時候都睡死的,一般有人喊‘擺渡了’,基本都是年輕的學生,或是去外地打工的,半夜回來,這幾天經常有半夜的火車回來,半夜來擺渡的。

他也會聽口音,像宋培風這樣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稍稍帶著一點吳城口音的,擺渡人就知道,肯定是外麵人,不會自己拉船的,就會快速起床,拉船去對岸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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