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快要塌了,碎石不斷滾落,樂瞳和秦嘉要下山,就更容易被碎石砸到。
秦嘉很疲憊,他的靈體實在虛弱,哪怕回來了也很無力,拉著樂瞳走了幾步身體就開始搖晃,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
但他還在咬牙堅持,不肯停下腳步。
牽著樂瞳的手忽然被掙開,秦嘉一愣,回眸望去,樂瞳表情嚴肅地抓住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半抱半拖地帶著他下山。
她沒問秦嘉要怎麼下山,就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她確實沒有了雅佳可以指引她的那些直覺,但她還有自己的思想和能力,她是學土木的,對地形結構記憶精準,沒了來時的濃霧遮掩,也沒了祝巫族的奇怪法陣,她很明確地知道該怎麼回去。
樂瞳踏出的每一步都堅定認真,好幾次敏捷地帶著秦嘉躲過了碎石,秦嘉看起來有些怔忪,意識模糊,隻能盯著她的側臉,任由身體隨著她不斷向下。
他是個情緒內斂的人,很多熱烈的想法總是埋藏在心裡。
雅佳魂飛魄散的時候,他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回到現實裡麵,目送生身母親死去時,他也沒什麼反應。
祝巫族山塌地陷,他還是沒什麼反應,既沒有傷懷,也沒什麼愉悅。
但看著樂瞳這樣一路不離不棄,哪怕隨時可能被碎石砸中,自己明明可以先走,卻非要帶著他這個累贅,他心上好像突然出現缺口,防線徹底崩塌,緊抿的唇邊,是滑落下來的眼淚。
樂瞳並未發現這些。
情況不容她走神,她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不斷尋找還能向下的路。
山路本來就崎嶇,失去了祝巫族的術法維係,綠洲化為雪原,周圍冷極了,但雪冷天寒依然難涼熱血,樂瞳奔跑的腳步不停,胸口因為不斷呼吸寒冷的空氣而微微發疼,可她的腳步隻快不慢。
然而儘管如此,似乎還是有些太慢了,山體不斷開裂,之前還有路可以選擇,很快就徹底無路可走了。
樂瞳不得不慢下來,扶著秦嘉氣喘籲籲。
秦嘉看到她始終鎮定的臉上終於流露出幾分澀然來,一直不斷前行的雙腿都開始發軟,他不禁回眸看了看,她竟然一鼓作氣帶著他一個快一米九的男人跑了這麼遠,都到半山腰了。
可以想見她為何腿軟了。
秦嘉緩緩找回了一點力氣,扶住她的肩膀,正要說話,突然被樂瞳一把抓住。
“那是什麼!?”
秦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漫天碎石裡,有人在逆行。
不隻是一個人,還有兩匹馬,馬兒飛奔在沒有雪的地方,那麼快,那麼急。
“拉珍!!”
樂瞳喜極而泣,抓著秦嘉飛快地去與紮著彩色發辮的姑娘會和。
秦嘉的感受有些奇妙。
這一瞬間,兩個女孩好像都很激動,看著彼此的眼神就跟看到此生摯愛一樣熱烈。
……他也算見過拉珍不少次,還是第一次看她對誰有這麼強烈的情緒波動。
“快來!”拉珍一把將奔過來的樂瞳拉上馬,然後將另外一匹馬的韁繩丟給秦嘉,也不管他接住沒,抽了一下馬鞭直接走了。
好果斷。
秦嘉愣了一瞬,翻身上馬,迅速跟上。
前麵的樂瞳緊緊抱著拉珍的腰,確認秦嘉跟上來了才鬆了口氣,徹底放鬆下來。
這條山路拉珍不知道走過多少次,看著快要塌了的山峰,她一點都不害怕,有的隻是高興,高興自己終於解脫,高興自己終於可以走向夢中的未來。
她心潮澎湃,馬也騎得飛快,半座山的路途很快就到了重點,來到山腳下的時候,海拔下降,樂瞳有點不太舒服,拉珍拽住韁繩勒停了馬,將她接下來到一旁休息。
雪山的動蕩引動了周圍,不少動物都在逃脫,拉珍選的位置不會被影響到,比較安全,秦嘉也跟著過來,下馬之後半蹲在樂瞳麵前,問她有沒有事。
樂瞳坐在山坡上,這個位置可以清晰看到之前那座山已經快塌完了,煙霧和雪埋葬了那裡的故事,他們是真的成功了,身上再不必戴著什麼枷鎖了。
這一切都是真的。
是真的成功了。
“這都是真的吧,我不是在做夢吧?”樂瞳扶著秦嘉的手站起來,恍惚地望著遠方,“我們真的活著出來了,真的成功了?”
在祝巫族發生的事就好像夢一樣,那些奇妙的經曆仿佛什麼電影片段,經曆的時候其實就沒什麼真實感,出來之後,更覺得如同夢幻泡影。
回答樂瞳的不是秦嘉,而是拉珍。
她拿起一麵鏡子,遞給樂瞳,照出樂瞳此刻的模樣。
蒼白的臉頰上,彩繪仍然存在,昭示著她曾如何扮做大巫師身邊的女孩,跟著秦嘉深入族長的地界。
“……真好。”
樂瞳摸了摸臉上的彩繪,彩繪很快亂了,顯得臟兮兮的,但她不嫌棄,還很開心。
她先抱了一下最靠近自己的拉珍,然後撲進秦嘉懷裡,被秦嘉托得高高的,摟著他的脖子快樂地笑。
“我們成功了!!”
這確實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秦嘉跟著她一起笑,拉珍在一旁看著,生性不愛笑的姑娘也生澀地扯了扯嘴角。
那麼高一座雪山突然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