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裡麵包含著太多的信息,時寒黎一下子沒有接收清楚,腦子裡太多念頭全都集中在一起,她的思維中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阿依蘇看懂了她的震驚和困惑,“這件事對所有人來說都很難接受,包括我,而讓我把這件事告訴你,對你和對我都是一種殘忍,但我們是大巫,幺幺,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們有資格知道真相,即使是埃索,知道的也並不是全部。”

時寒黎沉默地望著她。

在阿依蘇說出世界重啟過的時候,她並不算太意外,畢竟現在這個世界和那個所謂的書裡描繪的走向大相徑庭,她也不是沒有猜測過她此刻身處的這個世界和書裡那個是否還是同一個世界,她想過很多種可能,無論哪一種無可爭議的就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

既然阿依蘇板上釘釘地說出這個世界重啟過,那重啟之前的世界是否就是書裡的原劇情?係統和阿依蘇是否有什麼關係?

阿依蘇知道她在等著答案,沒有多耽誤時間,在她的講述中,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麵緩緩展露在時寒黎的麵前。

“不管你是怎麼找回這裡來的,我猜一定有人和你說過,我是在得知自己即將繼任大巫之後叛逆地逃離部落,生了孩子之後才回來的,對不對?”

時寒黎默默地點頭,烏圖給她的講述中沒有指責阿依蘇的口吻,甚至能聽出他的憐惜之情,但過程的確就是這樣。

阿依蘇苦笑一下,目光中有晶瑩的東西:“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就是預言裡那個女孩的?”

“在我猜出我和陸幺幺是同一個人的時候。”時寒黎說。

“兜兜轉轉,還是來到了這裡。”阿依蘇想要摸上她的臉,“寶寶,為什麼你還能這麼平靜?那個預言是讓你去死啊,你不恨嗎?不怨嗎?連上一世都是這樣,你就這樣平靜地接受了,我大吵大嚷,痛哭流涕,你卻反過來安慰我……”

阿依蘇的眼淚一顆顆地掉落下來,在虛空中化為破碎的光點,她神色痛苦,不是源於自身,而是那股強烈的,要把她絞死一般的心痛,“你怎麼能不怨……”

時寒黎抬起手掌,眼淚從她的掌心穿透過去,她看著那為她而流的眼淚,目光柔和。

“因為怨恨毫無意義,隻有知道真相,才能想辦法破局。”時寒黎輕聲說,“媽媽,把一切都告訴我吧,該做什麼決定是我的事,我可能會做出任何選擇,但不包括逃避。”

阿依蘇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你雖然是我的孩子,但每一次我麵對你,都覺得自己在仰視你,他們都說如果我沒有逃跑,會成為曆代最優秀的大巫,但我不是,在我成為大巫的那一世,我知道你才是最優秀的大巫,隻是世界沒有給你這個機會。”

她渾身顫抖著閉上眼睛,幾秒之後重新張開,這次她的語速快了許多,她在逼迫自己回憶那些噩夢。

“正如我剛才所說,這個世界重啟過一次,轉折點就在我和你父親相遇之後。這一世的人都以為我是在離開部落之後才懷上的你,其實不是。”

時寒黎想到了一種可能,眼睛微微睜大。

阿依蘇看向她:“我是在部落裡見到的你父親,準確來說,是我在部落裡,看到了雪山之上的你父親。”

時寒黎隻想到一種猜測:“他是進化者?”

阿依蘇含淚搖頭,她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甜蜜和懷念,“不,他隻是個普通人,一個登上這座雪山的普通人。他沒有登上山頂,沒有人能登上山頂,但他是走到半山處,碰觸到瓦爾族山門的第一個人。”

時寒黎的呼吸停滯了一瞬。祈望山有多麼難爬,她剛剛親自體會過了,那是人類的禁區,她是五階進化者,已經是人類戰力的最頂端,在沒有得到瓦爾族允許的時候,仍然前進得無比艱難,而她的父親,居然在還沒有進化者出現的時代就一個人摸索到了瓦爾族?

“幺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這座山裡有我們的技術,它能阻止任何人的靠近,也是我們躲藏的根本,所以你能想象我當時有多麼震驚嗎?那年我一十三歲,比你現在還要大一些,在去山門處給我哥哥送飯的時候見到了他,你知道我的哥哥阿伊塔是守門人麼?”見時寒黎點頭,阿依蘇繼續說,“他迎著風雪,在險峻的山路上三步一叩首,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渾身都結冰了,幾乎變成了一座冰雕,但他硬是靠著自己的毅力爬到了能讓我看到的地方。”

時寒黎有些晃神,她想象著父親攀爬祈望山的身影,想起之前聽江逾他們說過,傳說三步一叩頭地爬上山頂,就能滿足世間的任何願望,那麼作為平凡人的父親是靠怎樣的願望爬到那一步的?

“我從小就對外麵的世界充滿向往,他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外族人,他的行為震撼了我,因此當看到他支撐不下去地倒下去,要摔下萬丈懸崖了,我出手救了他。瞞著所有人,包括我的哥哥。”阿依蘇坦然地看著她,承認這離經叛道的過去,“哥哥跟著他的老師上課的時候我也在,我學會了他所有的技巧,所以哥哥偶爾會放心地把山門交給我,我利用這份信任救了你的父親,把他藏起來,這就是我們的相識。”

“他叫陸恒。”阿依蘇清晰地說,“他爬上祈望山,是為了救他身患癌症的母親。那時他的母親已經藥石無醫,他孤注一擲地來到祈望山,飛機到達不了他就自己劃船,又在荒蕪的雪地裡走了一個月,在足以迷失方向的風雪中找到了祈望山。”

時寒黎沉默片刻,低聲說:“父親不算完全的普通人吧。”

“硬要說的話,他是個軍人。”阿依蘇目光悠遠,“他強壯,堅定,善良,守禮。在醒來之後,他想要繼續往上爬,但他的腿在冰雪中走了太久,跪了太久,已經廢了,得知了這個消息,他第一反應不是為自己擔憂,而是說愧對自己的母親,因為他常年不在家中,除了生活費之外,這是他為母親唯一做的事,卻永遠都做不成了。”

時寒黎已經不是從前毫無感情的武器了,她望著眼前透明的阿依蘇,想要是她散儘力量,以普通人之軀一步一叩首爬上這座山頂就能將阿依蘇複活,她一定毫不猶豫地去做,就像父親一樣。

她的神色並不強烈,但阿依蘇又看懂了她的眼神,阿依蘇勾起嘴角想要給她一個微笑,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泄露出難過。

“我迷上他了,幺幺,那個疲憊,滄桑,悔恨的男人。當時我還不知道我即將繼任大巫,我偷偷地照顧他,打定主意等他好一些,我就帶他離開部落,去找他的母親,我毫無掩飾,陸恒看出了我的心思,然後他就和我劃清了界限,因為他覺得自己大我五歲,又廢了腿,配不上我,甚至為了打消我的念頭,他想趁我不在的時候出現在族人麵前,好讓他們把他趕走。”阿依蘇說,“我也是倔強的人,離開部落是我從小就做好的打算,所以我直接對他說,我要離開部落,哪怕不和你陸恒在一起,你以為你能管住我麼?我想做什麼,你阻止不了。”

“然後你父親那個傻子就害怕了,直到後來他才告訴我,他在聽完這番話之後就腦補出我一個柔弱少女孤苦無依地流落在大街上要飯的情景。”阿依蘇笑了,眼神很遠,臉上有著仿若少女的甜蜜,然而她的眼神以極快的速度沉下來,甚至連她的身形都黯淡了幾分。

“轉折就發生在這裡。”阿依蘇說,“在上一個世界裡,在陸恒的傷剛一愈合,我就把他帶到了族人麵前,說我愛上了這個男人,要和他一起離開。但就在那一天,我得知了自己被選為下一任大巫。”

身為大巫,非必要情況下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部落,他們身上牽係的是整個世界的命運。

在時寒黎心揪起來的時候,阿依蘇對她笑了一下,說:“雖然我不能離開了,但陸恒選擇為我留下來。他知道了下跪祈願隻是世人亂傳的說法,所以他放棄了繼續上山,在得知他的事跡之後,埃索大巫破例允許他的母親也進入族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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