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的動作極快,包括被她撲倒在地的邢羽風在內,沒有人反應過來,在兩秒鐘之後,大廈的預警係統才被觸發,尖銳的鳴笛聲響徹夜空,頭頂燈光一瞬間熄滅,紅色的應急燈響起,防爆牆迅速啟動,在窗外升起,覆蓋住整個會議室,在這一秒鐘之內,炸/彈抵達。

“時爺!”

“寒黎!”

宇文姚迦和江逾急切的呼喚戛然而止,因為強烈的震動讓周圍牆壁塌落,放在桌麵上的電腦也被損壞了,整個畫麵全部消失。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被時寒黎緊緊拽住的邢羽風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在黑暗中他的眼睛晶亮愕然,望向時寒黎近在咫尺的麵孔。

議會大廈當然有自己的防禦體係,但是時寒黎的感應居然要比大廈的傳感係統還要快,從她感知到危險到做出反應再到危險發生,完全能夠最大程度地規避傷害,這種感應的敏銳程度就像蝙蝠,蝙蝠能夠利用超聲波來定位獵物的位置,而當隱沒在黑暗中,時寒黎的氣息瞬間消失,比蝙蝠還要善於隱匿。

但是邢羽風沒有安穩地縮在桌子底下,第一波爆炸防暴牆抵禦了大部分衝擊,他馬上就要鑽出桌子,當然在時寒黎的拖拽下他沒能動作,他跌回原處之後誠懇而急切地看向時寒黎。

“感謝您救我,但我得去救人!”

時寒黎鬆開了他,和他一起從坍塌的桌子底下出來,此時整個大廈的正常燈光都已經熄滅了,如果不是防爆牆,恐怕十五層以上已經變為一片廢墟,嗆咳聲在身後傳來,有人撞開了房門,原本窗戶所在的位置整麵牆都消失了,濃烈的煙塵在往外飄逸。

時寒黎在煙塵中來到牆邊,眯起眼看向炸/彈投來的方向。

這麼遠的距離一定不是人力投擲,有可能是提前安置好的儀器,哪怕現在過去恐怕也抓不到人,真正的凶手早就不在了。

安保人員和救護擔架迅速就位,此時在會議室中的說是掌控全世界人類命運的幾個人也不為過,擔不起一丁點損失。

時寒黎回身幫助救人。

邢羽風在一開始被她護住,和她一樣一點傷都沒有受,其他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傷勢最輕的是龍坤,隻有腦袋上被開了個口子,屬於輕度外傷,其他人有六個還能獨立站起來,其餘的全部上了救護擔架。

龍坤被扶到椅子上,有人在快速幫他包紮,傷口有血流了他半張臉,他不得不閉起來了半邊眼睛,看到時寒黎走近,他用另一隻眼睛看向她,聲音依然沉穩,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了。

“時閣下,讓你來的第一天就體會到基地裡不安定的一麵,實在是令人慚愧。”

時寒黎說:“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可以猜。”龍坤說,“不外乎就是那幾種可能,基地內部從來都沒有真正安寧過,有人因為不滿如今的製度遊行起義,有人為了讓我們把聖女的信息儘快公布於眾用炸/彈威脅,有人渾水摸魚,甚至還有更可怕,有一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潛伏在基地裡。今天晚上我們所有人都坐在這裡,他們如果有人得到消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通常很難防範,畢竟現在不是能用常理推測人類行為的時代了,我們也不可能沒收人們的武器,讓他們更加沒有自保能力。”

時寒黎看著他血流不止的傷口,“你們經常受到這種襲擊麼?”

“平均一兩天就有一次吧,隻是這次比較慘,為了保持絕密性,沒有一個安保人員在會議室裡。”龍坤笑了笑,“他們經驗豐富,很多都是進化者,通常能快一步把我們保護起來,當然他們都沒有閣下那麼強,能提前那麼多就意識到危機的來臨。”

“排除掉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普通人為什麼要殺你們?”時寒黎不解,“就算對現狀不滿,但是你們死了又能怎麼樣,他們來管這麼大一個基地麼?”

她對中心基地的很多做法不讚同,但不可否認的是中心基地的確在儘最大的努力去儘量保護更多的人,哪怕管理層已經身處這麼危險的境地,他們也沒有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地去排查基地內部,也沒有拒絕更多的幸存者湧入。

龍坤的傷口被包紮好了,龍坤擺擺手,包紮的人順勢離開,臨走之前還好奇地看了時寒黎一眼,過於年輕俊秀的少年用這種平起平坐的語氣和龍坤說話,而龍坤不但不反對,甚至在這個少年麵前十分恭敬謹慎,讓他十分不可思議。

但龍坤和時寒黎都沒有工夫理他,龍坤臉上的血被擦乾淨了,他兩隻眼睛都能睜開後看向時寒黎,“閣下,沒有身處這個位置的時候,人們隻會看到高處的光鮮和權力,而潛意識地弱化這背後需要背負的東西。現在本就是人心浮動的時代,文明社會潛移默化帶來的階級劃分早就沒用了,有人掌握了武器和力量,就認為自己能夠掌控其他人,擁有了權力就渴望更大的權力,人心本就欲壑難填。”

時寒黎沉思不語。

龍坤說:“今晚爆炸性的消息太多了,我都忘了向您介紹中心基地的基礎情況,中心基地現階段有幸存者大概二百七十萬人,這個數字每天都在變動,有人加入,有人離開,有人死去,我們並沒有敝帚自珍,而是儘量多地接收幸存者,並且沒有鎖死權力層的大門,但凡是對基地做出貢獻,或者能力卓越者,我們都願意給予優越的職位和待遇,但這也會滋生許多人的不滿,還是那句話,人心總是難以滿足的。舉個例子,一開始許多人遊行催促我們尋找預言聖女,後來我們開始尋找,他們又要求公布所有女孩的信息,為了穩定人心,我們說已經有找到的希望,就有人開始催促把聖女綁上火刑架祭天。所以到現在鄭歲歲的事也是最高機密,連今天參會的其他人都不知道,這種事還有很多,我們不可能事事都同意,而在尖銳的生死矛盾麵前,很少有人能夠保持理智。”

此時房間裡的煙塵漸漸淡去,邢羽風大步從忙亂的人群擁擠中回來,看到龍坤好端端地坐在這裡,鬆了一大口氣。

“還好您在這裡,剛才在醫院沒看見您差點把我嚇死。”邢羽風說,“之前讓小孩吞下炸/彈蓄意接近您的始作俑者還沒有找到,您不能一個人離群。”

邢羽風應該是和龍坤戴嘉實都很熟,說話的語氣與其說是下級對上級,不如說是一個親近的晚輩。

“不用擔心,和時閣下待在一起,整個世界都沒有比我更安全的人了。”龍坤笑了下,又看向時寒黎,“閣下,這是邢羽風少將,也是目前最年輕的將軍,他的父親早年戰死,算是戴司令從小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孩……子。”

他猛地反應過來,比起二十二歲的邢羽風來說,隻有十九歲的時寒黎顯然才是個孩子。

這一來又讓他想起時寒黎隻有十九歲,他露出怔怔的神色,悵然地歎了口氣。

邢羽風也望向時寒黎,他英俊的麵容上沾著一道道的灰,鄭重地說:“時閣下,感謝您之前出手相助。”

時寒黎搖搖頭,說:“你們不能這樣下去。”

在書裡的中心基地雖然也有各種各樣的矛盾,但是還沒有到這種天天都有恐/怖/襲/擊的程度,也許是因為現實的情況比書裡更加的緊迫,人們都開始逐漸瘋狂了。

“沒什麼不行的,閣下。”龍坤平靜地說,“身居高位,本來就不能隻享受權力和供奉,您現在也知道了,我們的許多手段並不正義光明,也不夠開誠公布,下麵的人有不滿和疑慮都很正常,現在不是必須求穩的時代了,從宏觀的角度看,在這個時代裡,有動/亂反而是好事,這代表著人們還沒有徹底麻木。”

這屬於中心基地的內部事務了,時寒黎沒再多說,事實上現在這個負責人的位置並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不是幾個人的問題,而是大環境的問題,哪怕換一批人來,也未必會變得多好。

根本的矛盾不解決,這世道隻會永遠這麼混亂下去,直到最後一個人類滅絕。

見時寒黎沒有說話的意思,邢羽風就向龍坤彙報這場襲擊造成的影響以及後續處理。

“……所以對方目標明確,就隻是為了襲擊會議室,他們一定通過某些途徑知道了這場會議。”邢羽風嚴峻地說,“已經下令在知道消息的人裡進行排查。”

龍坤嗯了一聲,“這場會議是臨時決定,明確得到消息的人並不多,但是這麼多車輛半夜出入議會大廈,應該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這沒有那麼好查。青黛呢?”

張青黛,龍坤的秘書,書裡出現過的人物,時寒黎記得。

“張秘書正是在處理這件事。”邢羽風眉宇間十分擔憂,“龍叔,之前他們再猖狂,也沒有直接炸過議會大廈,何況是在你們都在的時候……這場襲擊恐怕沒有那麼簡單,不會隻是某些人的警告泄憤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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