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受到了震撼,她這次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而是陷入了思考。
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對她說喜歡,是出自那個瘋癲倔強的少女,在剛剛聽到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反駁,她認為那不是喜歡,隻是人類慕強的一種本能,但是少女用生命為代價,證明了她的感情,這
也是時寒黎第一次感受到其他人強烈的,朝向她的正麵的感情。
從前她所麵對的激烈感情,都是人死之前爆發的恐懼或者恨意。
這些感情很容易判斷,但是喜歡與愛,是她非常不熟悉的感情,她否認了少女,這讓她感到後悔。
她不可能接受這份感情,但她沒有資格去否認它,說白了她自己沒有什麼感情,並不能理解這些感情的真正感覺,怎麼能憑借自己的判斷否認彆人。這是第一次有人教時寒黎這個道理,被她深深地記住了,所以她現在不會反駁風棲“這不是愛”,她在思考。
風棲說完這句話,並不強求時寒黎的回應,在風與樹葉來到時,他的眸光很深,當風帶著樹葉離開,他已然恢複成溫柔含笑的模樣。
正當他想要換個話題的時候,他聽到時寒黎不確定的聲音。“你說的愛,是什麼樣的愛?”時寒黎說, "你說的你們,都是誰?"
難為時寒黎這個感情小白,她現在唯一的參考對象就是檀藥酒和鄭懷遠,她試圖把這兩人的行為模式和風棲對上,但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她現在非常沒有自信,甚至不知道他具體說的誰。
但是她並不意外,檀藥酒以為她是男人,對她產生了愛情,鄭懷遠對他的女兒是親情,而風棲是男的,也不是她的親人,對她不是愛情和親情也很正常,但這樣一來,她就更不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愛了。
“是想要給你世間所有美好的那種愛。”風棲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 “阿黎,你覺得今夜的星光美麼?我希望你夜夜都能見到,你覺得我唱歌好聽麼?我希望我能永遠都唱給你聽。之前路過湖懷鎮的時候,我坐在防空洞的上麵等你們,我看著夕陽下的路燈,恍然有一種錯覺,感覺我正坐在家門口等你回家,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冒著熱氣的白粥,我很不喜歡做菜,所以我隻會做粥,但是在那一刻我想,如果你真的想吃我做的菜,我一定會努力去學。"
“這就是我的愛,阿黎。它很簡單,也很直接,我隻是想對你好,因為你值得。”
風棲聲音輕柔, "至於其他人的愛,我想不應該由我來告訴你,但是大家都愛你,這點毋庸置疑。"
時寒黎久久地沉默,她覺得自己好像懂了,又覺得好像沒懂。
她現在的樣本又多了一個,但是這種感情太複雜了,她了解得越多,越感到自己從書裡看到的太片麵了。
風棲還是在笑,他的笑永遠這麼好看,就像春日下波光粼粼的溪水,讓人感到清潤舒適,很容易放下戒心。
"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感到困惑,我隻是……不放心你,也有點不甘心。""不放心?"這是時寒黎第二個沒想到會和自己扯上關係的詞。
“是啊,你很強大,也很聰慧堅定,你從來都很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但是阿黎,你不知道你想要什麼,對不對?"
時寒黎又沉默下去。
怎麼回事,在風棲的精神世界中,她好像被看穿了。
想做什麼和想要什麼,聽起來很相近,但這兩個概念是截然不同的。
風棲露出歎息的神色,他凝視著時寒黎,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 "沒有感情的你像是純白的,剛剛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因為不懂,你可能不會受到某些傷害,但是這本來就應該是你的東西,你可以選擇不要,卻不能沒有,一旦其他人利用感情來傷害你,就算你感覺不到,那也是傷害啊。”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撫摸時寒黎的臉,但時寒黎沒有實體,他纖長的指尖就虛虛浮在半空,就像真的摸到了她,他低聲說, “我答應過你的,要幫你找回你的感情,但我可能要食言了,所以我想儘可能地多告訴你一些,你那麼聰明,多給你一些啟發,你也能免受更多的傷害。"
有淚水從風棲低垂的眼瞼裡墜落下去,風棲其實是個愛哭鬼,和時寒黎的理性截然相反,他的共情能力給他帶來了太多的感性,他現在不是為自己感到難過,而是心疼時寒黎,想到她身邊的那些人,想到她即將麵對的一些事,他就感到擔心。
“我很想一直陪著你,看著你,阿黎,我既希望我能保護你,又希望你永遠不會遇到我擔心的那些事。”風棲的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入虛無的大地,他的身形漸漸地變得透明起來, “阿黎,我要堅持不住了,如果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對話,那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你要保護好自己。"
他的意識本就極度虛弱,隻能靠著時寒黎的溪水和大樹才能勉強出現,現在他要再次消失了,正如他所說,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次出現的機會。
他在戰場上的消耗燃儘了自己的生命。
突然,一縷霧氣狀的物質出現,化成一隻手,握住了風棲即將消失的手。
"風棲,不要放棄,我會想辦法救你,相信我。”時寒黎堅定地說, “我不會放棄你,你也不要放棄。"
風棲驚訝地抬起頭,他淚水漣漣,想要開口:“阿黎……”然後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風停了,樹葉也不再飄落,時寒黎抬起視角,天上的星光讓她想起在湖懷山基地的那個夜晚,她從高處一低頭,風棲就站在低處對她擺手微笑。
在隊伍裡,風棲的能力獨一無二,但他的存在感總是不是很高,他不像白元槐一樣承擔咋咋呼呼活躍氣氛的角色,不像程揚一樣被時寒黎安排在打頭或者殿後這樣重要的位置,不像殷九辭一樣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也不像李慕玉一樣散發著青春少女的活力。
他安靜而隨和,赤誠又溫柔,他好像對所有人都很好,又好像不在意任何人,他從不爭搶風頭,不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情緒始終穩定而平和。他就像水,平靜地環繞在時寒黎身邊,在她不經意地回頭的時候,總是能看到他的身影,然後他就會那樣笑著對她擺手,表示自己在這。
時寒黎看著,精神世界裡的幻象悄然換成了真實的夜空,時寒黎回到現實世界,天上的星星還是那麼亮,她的手腕搭在膝蓋上,握成了拳。
現在基地被毀,沒有了城牆,所有人都筋疲力竭,時寒黎放出禿鷲代為守夜。
這些禿鷲最開始由她帶出來的時候隻有一到二級,經過長時間的滋養它們也在逐漸進化,在她五階之後它們也進化到了三到四級,已經可以承擔守夜的職責。
下方屍橫遍野,上方禿鷲盤旋在夜空之下,這一幕帶來偌大的滄桑與悲涼,有人憋不住哭出聲來,這哭聲能夠感染,很快麻木的氣氛就變成了宣泄的悲傷。
末世以來所有人都在不斷地失去,在這場戰爭中誰又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戰友,失去了在這人世間唯一的牽絆?數不清了。
時寒黎在哭聲中闔上眼,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度過進化後的虛弱期,隻有恢複了,才能
去做其他想做的事。
時寒黎清理了三天戰場,地震和爆炸摧毀了太多東西,他們之前建造城牆的起重機都被毀了,時寒黎充當了人力起重機,救出了很多被壓在牆下還活著的人,三天過去,她的傷也都好得差不多了,充盈磅礴的力量充斥著她的四肢百骸,她來到了新的巔峰。
當戰場隻剩下了掃尾,她去看了程揚和風棲。
李慕玉一直在堅持工作,她的腿也在進階下好得差不多了,時寒黎每天都能看見她,白元槐去了後勤,幫助殷九辭和秦栩他們照顧傷員,他也每天都向時寒黎彙報他們的情況。
之前時寒黎給了程揚那枚五級喪屍的晶核,程揚恢複得很快,現在已經能偶爾恢複意識,起來吃口東西,但大部分時間都在昏迷,風棲的情況和他不一樣,給他晶核也沒有用,到現在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房屋毀了,傷員都被安置在一片空地上,這裡紮了一些帳篷,程揚和風棲在同一個帳篷裡。殷九辭和秦栩忙到飛起,根本不知道時寒黎來了,白元槐也不在,時寒黎走進去,程揚正睜著眼直勾勾地望著帳篷頂,當時寒黎走近了,他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眼珠,輕聲說: "時哥。"
他的頭還在恢複中,已經沒有三天前那麼扁了,但還是不能移動,因為他在進化恢複中,殷九辭乾脆沒有給他處理,隻每天來看看他的情況。
時寒黎仔細地看了看他,又看向旁邊的風棲。
"時哥,阿棲能醒來的,是嗎?"程揚不安地問, "殷九辭和秦栩都說……""他會醒來的。"時寒黎說。
她知道那兩人說了什麼,殷九辭單獨告訴過她,風棲的精神力枯竭表現成臨床症狀就是腦死亡,並且不是常規意義的腦死亡,他不但失去了意識,還失去了身體的恢複能力。換成容易理解的話,就是連植物人都隻是大腦出問題,他們的身體還能吸收營養,自動循環,隻是常年不動會造成肌肉萎縮,但風棲連身體都無法自愈了,這說明他的問題更加嚴重,殷九辭讓時寒黎做好準備。
程揚抿起蒼白的唇,在任何時候都是時寒黎說什麼他信什麼,但是現在他也很難抱有樂觀的想法。
時寒黎沒有找殷九辭他們,她靜靜地站在風棲身邊看著他,當風棲臉上沒有笑容的時候,甚至有幾分淩厲的漂亮,這種漂亮顯得很不好接近,但他是溫
柔的水,是溫暖的太陽,很少見他這樣的一麵。
"他會醒來的。"時寒黎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看過程揚和風棲之後,她去見了另一個早就在等著見她的人。
戰後時寒黎沒有過多關注鬱纖的消息,此時在她心中隻有治好程揚和風棲才是最重要的事,殷九辭其實說得沒錯,走到她這一步,不管是中心基地還是麵具人或者其他什麼東西,隻要不是滅世級彆,都已經威脅不到她了,所以她根本不在意鬱纖究竟是什麼人,她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