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透在新年到來的那一刻遇見了一個很奇怪的npc。
那人是他進入遊戲之後遇見的第一個npc,卻未被遊戲記錄,也沒有任何玩家遇見過他。
他的名字叫相吾。
此後出現在鴉透的每個生活碎片裡。
……
[2098年,5月中旬,高一下學期。]
高中生活乏味可陳,每月一大考,每周一小考,三天一小測驗,高中好像代表的是數不清的試卷和做不完的作業,以及睡不醒的覺。
鴉透兼職的地方提供食宿,他就沒有住在學校。飯店的店長人很好,知道鴉透的情況之後還給鴉透安排了單人宿舍。雖然宿舍很小,隻能放一張床,但有電、有燈,一個人住總會方便很多。
特彆是手機裡有個過於智能的npc存在,單人宿舍就格外重要。
從過年之後就失去蹤跡的安倩楠重新出現在飯館裡,如往常一樣和鴉透他們打招呼,但鴉透敏銳察覺到她有什麼不一樣了。
人們常說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但實際上在那個年紀,他們對周圍情緒感知才是最敏銳的。
尤其是家庭關係過於複雜、寄人籬下的小孩,更能感知到周圍人的情緒。
安倩楠並沒有改名字。
她沒有成為安薇兒,回來之後也沒有提下一次改名計劃是什麼時候。在洗碗的時候,鴉透還看見了她挽起袖口下的傷痕。
鴉透問過,但安倩楠什麼都不說,最後隻在鴉透回宿舍時跟他說了一句話:
“好好學習吧,呀呀。大學填報得遠一點,不要再在這裡了。”
這是他們一早就定好的目標。
不管是什麼樣的大學,但隻要成年,鴉透就可以光明正大去兼職養活自己。
那天鴉透回去之後獨自坐了很久,直到十二點到來他才回神,撐起一個小桌子,將試卷拿出來鋪在上麵寫。
“你每天早一點睡覺,作業寫不完那就不寫了。”
這是相吾對鴉透第一百二十三次晚睡發表的第一百二十四次看法,因為有一次是提前建議,但鴉透沒聽。
手機裡的小人抱著胳膊坐在戀愛遊戲app的圖標上方,聲音是慣有的冷淡音調,但因為是個Q版,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能鎮懾人的作用。
鴉透裝作聽不見,繼續寫手上的物理試卷。
“你買的這個桌子很矮,坐久了對腰不好。”
前腳說讓他早睡,見鴉透不聽之後又開始挑床上書桌的毛病。
“你彆吵呀。”鴉透頭也沒抬,隻伸出手將手機熄屏,語氣軟軟的,“不要打擾我寫作業。”
“……”
鴉透不需要看就知道手機屏幕在下一秒又會重新亮起。
這是每次鴉透拒絕和相吾交流時會做的動作,但他關任他關,相吾還是會自己打開。所以到了最後基本是轉身各乾各的,誰也乾擾不了誰。
可以任意
開關手機,可以把他手機上的軟件丟來丟去,流暢和他交流,還會教他寫作業。隻要手機在他身上沒有關機,相吾能第一時間知道他的消息。
這幾個月來鴉透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對那款戀愛遊戲上頭。
因為真實。
經常在某個瞬間,鴉透都會覺得相吾真實存在於另外一個時空。
兼職的生活很累,晚自習九點半下課後還要來店裡幫忙兩個小時,等洗漱完之後,隻有十二點之後那一點點時間是屬於他的。在很累的時候,鴉透也問過相吾這個問題。
不過相吾沒有立刻回答。
他是最後鴉透快睡著時,低聲說了一句:
“你相信,便可以存在。()”
……
[2098年9月30日,國慶假期即將到來,高二上學期。]
一連下了幾場大雨,直到下午才堪堪收住。
這個時間段所有人的狀態都還算不錯。
小飯店價格適中味道好,生意也跟著越來越紅火。安倩楠相比較上半年想通了很多事,重新恢複成鴉透熟悉的樣子,還跟鴉透商量要不要重新去讀高中然後考個大學。
而鴉透自己積累了一點存款,不太多,但不至於之後的生活都再緊巴巴的。
放假前的那天晚上,鴉透喝了點酒,抿了口之後臉就開始變紅,捧著臉對著手機跟相吾說胡話。
店長急得不行,帶著鴉透在外麵坐了好久他才恢複清醒。
但也因為這樣耽誤了不少時間。鴉透住在鎮上,就讀的高中是在市區,中間少說都有一個小時的車程,這個時間點再去車站坐車回家,到家可能都要十一二點了。
“小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店長喊人總喜歡喊姓,年紀小的叫“小x”,年紀大一點的叫“老x”,“我給你叫了一輛車,對麵已經接單了,等會兒到家在群裡報個平安知道嗎?”
鴉透非常不好意思,絞著手臉都紅透了,“抱歉,是我添麻煩了。”
“有什麼麻煩的,如果不是我讓你喝點,你也不會這樣。”店長扶額,笑著說:“下次我就不讓你喝酒了。”
年紀還不大的人,不僅酒量不好,還容易上臉。
鴉透揉了揉臉,試圖將臉上的熱揉下去。
相吾一直沒有吭聲。
他不是喜歡說話的性格,是後期和鴉透熟悉之後才開始與外界交流,不過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冷不丁來那麼兩句。最喜歡冒泡的時間集中在鴉透晚睡、不好好吃飯的時候。
而現在,從剛剛鴉透喝酒對著他說胡話開始,相吾就一句話都沒說。
鴉透中途還拿手機確認了一次,反複確定自己沒有關機。
“你耳朵好紅。”鴉透對著相吾說。
十月份的天還沒正式降溫,少年隻穿了一件白色T恤,因為喝酒上臉,現在臉還是粉粉的。打量他時眼睛睜得很圓,眨也不眨就盯著他看。
相吾深吸一口氣,轉過頭,逃避似地道
() :“車來了,上車。”
鴉透慢吞吞“哦”了一聲。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他麵前。
“黑色SUV,車牌號xxxxxx。”
司機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暗夜遮住了他有些發紅的眼眶。
鴉透能看清的原因是因為在司機看見他時,眸中出現的一瞬間怔愣。
對方似乎認識他,但鴉透記憶裡並沒有這個陌生的司機。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這個司機在來接他的路上好像哭過。
鴉透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年輕司機沒有和乘客搭話的習慣,一路上格外沉默,但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影響了開車技術,連續幾次急刹讓鴉透有些難受想吐。
“抱歉。”司機有些局促地道了歉,聲音極力克製也難以掩蓋顫抖,“我重新給你叫一輛車吧,我好像不能載……”
“我想先下去緩緩。”鴉透打斷他的話,“可以嗎?”
“……可以。”
他們把車停在橋邊。
遠離了車裡的皮革味以及顛簸的感覺,夜風吹在臉上格外舒服。
年輕司機站在他身邊,有些失神地看著河麵,有一瞬間鴉透都懷疑他要跳下去。所以在對方下意識往前走的時候,鴉透叫住了他,“過來喝一點嗎?”
鴉透是放了學過來飯店裡幫忙的,因為不能喝酒所以店長往他包裡瘋狂裝飲料。
他見年輕司機不過來,特地解釋:“不是酒,就隻是普通飲料。”
司機這才走過來。
鴉透給他開了一罐,遞給他沒有說話。
少年很好看,即使簡單的白衣黑褲,也讓人挪不開眼。聲音刻意放得很輕,圓眼小臉沒有任何攻擊性,很容易讓人起好感度。
特彆是對即將崩潰的人來說,他這種包容性的姿態讓人想將一切跟他說。
年輕司機說自己上班被人排擠,錢被人偷走,還要被有些乘客無理謾罵。成年人的痛苦都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壓斷那個平衡點的是他是從大哥那兒才知道母親不久之前住過院,身體有很多毛病,但因為怕他們擔心一直沒有告訴他們。
因為沒錢,說了也是徒增煩惱。
鴉透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會安慰人。
畢竟小時候那麼複雜的環境裡都是他一個人自己走過來的,他一路都很沉默,沒有人教過他應該怎麼做,他努力長大的環境也沒有讓他無師自通學會這些東西。
他在司機旁邊沉默了很久,最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翻出了經常吃的糖。
鴉透努力組織著語言,最後實在想不出什麼。他隻知道將這麼多事說給一個陌生人聽的,恐怕心裡已經很難承受了,所以他願意當一個傾聽者。
“天氣預報上說,大雨在今天就會結束。”
年輕司機擦了擦眼淚,不想讓鴉透看見自己的狼狽樣子。
鴉透把糖遞過去,猶豫了一會兒開口:“明天天氣應
該會很好,不然去看看吧。”
*
鴉透坐在車裡時,還能聽到年輕司機的崩潰哭聲。
“你認識他?”相吾問。
鴉透茫然,“不認識呀。”
“那你還幫忙。”
“不幫的話,我感覺他下一秒就會跳河裡去了。”鴉透捏著自己的指尖,不太好意思,“我不會遊泳。”
而且那個司機那麼大個個頭,鴉透估計也拖不上來。
手機裡的相吾停頓一刻,又很快垂下眸。
司機上來得很快,他打開車門時眼睛都哭紅了,詢問的第一件事卻是:“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鴉透。你呢?”
“杜青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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