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聲音出現在身後,這並不是什麼好的兆頭。

像是死亡鼓點一樣,鴉透低著頭,放在腿上的手驟然縮緊。

落地聲像是竹竿點在地上,那個東西行走過來發出的動靜讓鴉透有些熟悉。

有點像是紙摩擦的聲音。

他抿著唇,迅速問道:“001,你能看到我身後是什麼嗎?”

【……紙人。】

果然是紙人,鴉透心裡沉了下來。

逝者下葬時會燒過去的必備物品之一就是紙紮,包含著宅屋、紙馬、元寶和紙人等等,在最後入葬時焚燒,以示對死者的供奉。

而其中每種紙人的作用都不一樣,最常見的是童男童女和下人丫鬟之類的,比如晚輩怕長輩在地下受欺負或者無聊,會專門燒這些東西過去保護和服侍他們。

現在是早晨,淩晨時又下了一場大雨,紙人易濕,本來不應該這個時候出來的。

為什麼會挑這個時間?

穿著花色上衣和深藍色褲子的紙人麵帶微笑,臉頰上被點上兩團腮紅,紅紅的臉頰,嘴巴幾乎快滴出血來。

它是紙人,沒有真正人類的關節,腳下插著竹竿,格外僵硬,一跳一跳地朝靈堂內走來。

這種直擊靈魂的還帶來了視覺上的衝擊,饒是看慣了恐怖靈異的觀眾都有些承受不住,他們情願看點血腥的。

靈堂內跪了一屋子的人,鴉透屏氣凝神,背後滲出冷汗,一直暗暗掐住自己,生怕發出聲音。

大門口有道門檻,紙人第一次沒跳進來,竹竿撞上門檻時發出了很清脆的聲音,被屋內大悲咒的聲音掩蓋過去。

但是那個新手玩家離門口很近,本來就害怕玩家的身份暴露,此時不知道身後是個什麼東西進來,全身都在顫。

在紙人靠近之後,本來就冷的屋子變得更為陰寒。

鴉透不能抬頭,隻能聽001的隨時播報判斷周圍情況。

直到一聲很沉重的“咚”,鴉透明白——

【它進來了。】

這一環節是集體跪拜求祖宗原諒,進來的這個紙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肯定不是人,那是鬼嗎?

001聲音急切:【宿主,它在朝您那邊走。】

鴉透垂著的眼猛然睜大,果然聽見那沉重的“咚咚”聲在自己身後停下。

陰冷纏上身體,從尾椎骨湧上脊背,汗毛倒豎,身體有些止不住顫栗。

那個東西它什麼都沒做,就隻是停在原地,像是一把高高懸起的刀,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

為什麼會第一個就挑中自己?

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越發強烈,讓鴉透緊緊咬住唇,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濡濕了額頭處的頭發,濕濕黏黏地貼在了皮膚上。

“嘻嘻……”

毛骨悚然的笑聲,一隻紙做的手搭在了鴉透的肩膀上。

“我們去吃早飯吧?”

鴉透渾身的肌肉在瞬間緊繃,他感覺到自己心臟有一瞬間的驟停,大腦一片空白。

【彆回答。】戀愛係統迅速開口。

鴉透死死咬住唇,手指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拚命壓下幾乎脫口而出的尖叫聲。

“你為什麼不回答?”

幽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不餓嗎?”

“可是我餓了啊……”

紙人俯下身,幾乎快貼上鴉透的背。

距離太近,鴉透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讓人格外排斥。

有冰涼的手觸碰到自己的後脖頸,紙在這一刻好像變成了鋒利的刀子,隻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將細嫩的皮膚劃開。

“嘻嘻……”

鴉透大腦一片空白。

冷風灌進脖頸裡,像是掉進冰窖裡一樣,比剛剛紙人進來時更冷,冷到骨頭都在顫。

就在紙人準備下一步時,像是察覺了什麼一樣,又直挺挺立了回來,臉上仍舊掛著笑,什麼動作都停了下來。

紙手抽離,紙人一跳一跳地從原地離開,屋內再次陷入安靜。

“離,離開了?”鴉透顫巍巍地問道。

【並沒有。】

鴉透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所以在001說完這句話時什麼心情都沒有,眼神沒有焦距,隻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

……

紙人現在就立在屋子的一角,身上的花色上衣在這時候看上去格外恐怖。

那個新人玩家叫安運聰,在這個副本裡被改了名字成了“杜運聰”,此時他聽著身邊的動靜,除了恐懼之外還有一種慶幸。

幸好找的不是他。

竹竿敲地的聲音停止,一直到一個小時之後都沒有再出現那種聲音。

而他的腿都快蹲麻了,想起跪拜之前那個大叔說的可以迅速改變姿勢的話,安運聰極其隱蔽地動了動腿。

安運聰還是怕那個東西的,動完一次之後再沒有其他動作,期間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沒有竹竿聲,就隻是味道有些奇怪。

但屋裡燒黃紙和香的味道混雜,本來就很怪,安運聰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好了,跪拜提前結束了,大家起來吧。”

大叔的聲音終於響起,安運聰鬆了口氣,抬起頭時猛地看見了一個彎著鮮紅的唇朝他微笑的紙人。

紙人的嘴巴沒有張開,卻有聲音從他嘴裡傳出。

“大家可以回去先休息。”

就是大叔的聲音!

安運聰瞳孔顫動,喉間擠出尖叫。

“啊啊啊——”

……

叫聲太過於慘烈,然而在尖叫聲響起時,卻沒有血腥味傳來。

除了沒有血腥味,那聲尖叫聲之後再沒有了其他聲音。

001有些詫異,【那個紙人走了。】它頓了頓,看著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新人玩家,【不對,走了但沒完全走。】

紙人並沒有殺害安運聰。

就好像是僅僅是過來嚇人一樣,不管是鴉透還是那個新人玩家,這個紙人都沒有做出實質性傷害。

這在其他存活型副本裡,在不能抬頭的地點抬頭是一個非常明顯的死亡條件,然而紙人卻沒有殺他。

太奇怪了,也太詭異了。

一身雞皮疙瘩都消不下去,跟他一隊的老玩家柳博仁快要嚇傻了,所以在時間到了大叔喊大家起來之時,他都以為是那個竹竿人的詭計。

大叔看著仍舊跪在原地的柳博仁,過來拍了拍他,“博仁,已經跪完了,起來吧。”

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有著人的溫度,柳博仁癱軟在原地,手腳無力,還是在大叔的攙扶下才站了起來。

大叔拍了拍他,“瞧你嚇的,你這種環節不是經曆了很多嗎?怎麼會嚇成這個樣子。”

柳博仁一驚,連忙補救自己的人設:“昨天不是下雨了嗎,被雨淋了有些感冒,腿還麻了。”

他變相解釋了自己現在的慘白臉色不是被嚇的,而是因為感冒和腿麻。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等會兒給你弄點藥,喝了就會好了。”大叔笑道。

柳博仁敷衍地嗯了兩聲,在大叔走之後迅速去看被竹竿人找上的安運聰套線索,卻在轉頭時看見屋子角落裡的紙人。

花衣紅嘴,兩個眼睛直直往這裡看過來。

柳博仁到底是老玩家,生生壓住了喉間的尖叫聲,僵硬地轉過頭。

很明顯,這個紙人就是剛剛進來的那個竹竿人,隻是這時候氣息全無,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

怪不得001說走了但沒完全走,一直在看這邊的鴉透想。

安運聰剛剛膽子都要被嚇破了,見自己還活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到這時候才完全湧上心頭。

“果然是個b級副本啊,我居然還沒死,看來這個不是死亡條件啊。”

柳博仁本來就不願意和新人玩家過多接觸,要麼怕得要命,要麼狂得要死,但他現在相當於跟柳博仁綁在同一條船上,不得不出聲提醒:“彆掉以輕心。”

鴉透從地上爬起來,從兜裡拿出紙將額上的汗擦乾淨,腿已經跪麻了,即使有軟墊跪了這麼久也很疼。

脖頸也很酸,他將手搭在自己側臉,避免被那兩個玩家認出來,迅速朝屋外走去。

剛跨過門檻,一隻手就捂了上來,將鴉透整個抱了起來往旁邊走。

鴉透剛從地上起來,四肢都還是酸軟的,就算是平常的力道在對方看來都是在撓癢癢,四肢軟下來之後的力度更像是在調/情。

那人抱上來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後捂住鴉透嘴巴的那隻手的大拇指無意識地摩梭。

“怎麼這麼軟?”

那人喃喃道,聽聲音是杜元修。

又是他,鴉透瞪大眼睛,任由他把自己抱到拐角處。

剛被放下,杜元修就想靠過來。

跪拜的人都去吃飯了,這邊就隻剩下了他們兩,鴉透急忙抵住杜元修,顫著睫毛,“我想去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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