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化作了鬼魂,歡娘便能窺探到墳墓之中的境況。歡娘四處尋找,最終尋到了一具精致的美人骨架,又到另外一處墳墓,將死去不久,還未布滿屍斑的皮囊竊去。歡娘擺弄枯骨,以皮囊為裝飾,再用自己的魂魄,充斥其中,便成了一溫婉動人的美人。
歡娘拋棄舊時名諱,隻稱自己做“歡娘”。她自以為有了這副動人皮囊,便能將譚千帆長久地留在身側。但譚千帆顯然沒有將歡娘這種無父無母的女子,放在心上。在譚千帆看來,他會將歡娘養在外頭,做無聊時解乏,卻決不會迎歡娘進門。譚千帆的訂親事宜,如期進行。
歡娘自成了鬼魂後,滿心滿眼隻一個譚千帆。她不知對譚千帆的執念,使得她成了相思鬼。歡娘每待在譚千帆身邊一日,對他的情意越重,越發離譚千帆不得。歡娘便使了計策,令那些同譚千帆定親的女郎們,紛紛出了意外。經過此事後,尋常人家果真不願同譚千帆定親。
歡娘便以為,可以獨占譚千帆,不曾想譚母卻因為意外,懷疑家中招惹上了邪祟。歡娘的身份,也因此被遊東君戳破。
相思已解,歡娘卻不能了卻心願,從此消除執念,去往應當去的地方。相思之苦,令歡娘情願留在譚千帆身邊。但譚千帆給予歡娘的,並不是解藥,而是入骨鴆毒。
歡娘被封存在瓦罐之中,聲音淒楚哀切,她聲稱自己從未對譚千帆動過歹念,之所以在譚千帆的身上,沾染上自己的氣息,是為了讓旁的女子,遠離譚千帆。若是她們不肯遠離,便要招惹上禍患。這也是譚千帆“克妻”之名,傳的沸沸揚揚的原因。
同是女子,顧瀟瀟不禁動了幾分惻隱之心,尤其是她心中清楚,譚千帆並非良人。歡娘何其可憐,生前被譚千帆玩弄,死後因為執念,仍舊離不開譚千帆。
在歡娘的哀怨語氣中,顧瀟瀟的手掌,輕輕覆蓋在瓦罐之上。
門外突然傳來綿軟的聲音:“顧姑娘。”
聽到寶扇的聲音,顧瀟瀟頓時身子一凜,從意識恍惚中回過神來。她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想要揭開瓦罐,放歡娘出來。
寶扇緩緩走來,聲音怯怯:“依照道長所言,顧姑娘既碰了瓦罐,需得除晦,才不會被鬼怪纏身。客棧已經備好了柳枝和清水,隻需用柳枝,浸在銅盆中,使清水儘數沒過柳條。在腰間,背後,腿部,各自抽打上七七四十九下,便能去除周身的汙穢。”
顧瀟瀟輕輕頷首,轉身欲走。她經過寶扇身旁時,腳步一頓,語氣僵硬道:“你……手臂上的傷痕,可要緊?”
聞言,寶扇唇角輕揚,眸色溫柔:“有道長在,無妨的。”
顧瀟瀟輕應了聲,聲音不自然道:“小巷中——多謝。”
說罷,顧瀟瀟便忙不迭地離開了。
待顧瀟瀟用柳條,按照寶扇所說,輕輕抽打身上之後,這才覺得意識清明。顧瀟瀟隱隱覺得後悔起來,她剛才竟然想要放走歡娘的魂魄,當真是愚蠢。饒是歡娘再如何可憐,但她傷害了幾個女郎,又意圖剝掉顧瀟瀟的臉皮,此事千真萬確,不容辯駁。顧瀟瀟不同歡娘計較,已經是寬宏大量,又怎麼會放她出去做亂。
想來剛才,是歡娘故意迷惑,才使得顧瀟瀟心性動搖。
在顧瀟瀟離開後,屋內隻剩下寶扇,和瓦罐中封存的歡娘。
歡娘試圖故技重施,利用剛才的法子,迷惑寶扇。歡娘深知,心性越脆弱之人,越容易被迷惑心神。依照歡娘看來,寶扇身姿柔弱,性子膽怯,可比顧瀟瀟容易操縱。
但寶扇卻將雪白的柔荑,覆在瓦罐口處,她聲音輕柔:“歡娘,莫要白費功夫了。”
歡娘雖為魂魄,但聞言身子一顫,她悄悄使出迷惑心神的手段,卻見寶扇神色依舊,覆在瓦罐上的手掌,連半點要掀開的打算都無。
歡娘啞然,這才知道寶扇並非表麵一般,柔弱可欺,她再不似在顧瀟瀟麵前,那副為情所困的模樣,聲音中帶著警惕:“你意欲如何?”
寶扇移動柔荑,蔥白的手指,輕輕撫摸過瓦罐的邊緣,她輕聲道:“歡娘,你想要譚千帆,對嗎?”
歡娘不明白寶扇的意思,但她如實承認了。
相思是她的執念,她的宿命,歡娘不能接受從此以後,見不到譚千帆。
寶扇纖長烏黑的眼睫輕顫,美眸微閃,她柔聲道:“我可以幫你的。歡娘,隻有我肯幫你。但這世間,總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憑空得到,需要等價交換,你說是嗎。”
歡娘問道:“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寶扇並不直接回答,隻詢問些歡娘一些“鬼上身”之類的招式。歡娘並不隱瞞,隻道鬼魂確實可以附在人的身上,但前提是那人心性不堅,身子虛弱,或者鬼魂法術高強。歡娘是前者,且歡娘似乎看懂了寶扇的意圖,她直言不諱道:“若你想要我附在你的身上,卻是不能。隻因我連操控你的意識都做不到,哪裡還能搶占你的身子。”
聞言,寶扇並不覺得失落,她柔聲道:“隻要能停留瞬間,便足夠了。”
寶扇俯身,和歡娘低聲言語幾句。歡娘聽罷,越發覺得寶扇不似容貌一般柔弱。歡娘思索片刻,答應了寶扇的要求,但她出聲問道:“我既幫了你,你到時莫要騙我,需讓我和公子長長久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