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巴掌大小的布料,村民們隻需瞧上一眼寶扇衣裙的下擺,好生比對顏色。再看著寶扇欲蓋彌彰般地披著遊東君的道服,便能知道遊東君口中所說“是他的”,實屬虛言。但倘若說謊話的是寶扇,村民們大可仰仗長輩的身份,刨根問底一番。但出麵解圍的是遊東君,他的身上,或許還殘留著妖怪千葑化為灰燼之前,帶著溫熱的血跡。村民們明知真相並非是遊東君所說,也不敢追究其中的內情。
危害村落的妖怪已經除掉,村子重新恢複了平靜祥和。他們不必再絞儘腦汁,思索著該給山神大人進貢些什麼好東西,挑選出什麼模樣的女子,才能得到山神的歡心。村民們擺脫了山神的束縛,本該心頭暢快,將日子過得越發紅火。但村民們卻麵上鬱鬱,他們猶豫許久,還是未將山神的雕像,從貢台上取下來。
顧瀟瀟不解,村民們隻隨口解釋道:“我們供奉的是山神,又不是那妖怪。妖怪被除掉了,可大山之中未必沒有山神。將這尊雕像,當做真山神來供奉,也好保佑村子中眾人,三餐溫飽,吃穿不愁。”
顧瀟瀟不理解,她本就是生在富貴人家,從未體會過饑寒貧苦。即使顧瀟瀟偷跑出家門,也提前備好了大筆銀錢,在這一路上,並沒有受過什麼委屈。她唯一覺得不舒服的,便是這背靠著大山的村落。不僅是因為此地貧苦,拿著銀錢也買不到可以入口的膳食。更令顧瀟瀟覺得不自在的,便是遊東君同寶扇的關係。
顧瀟瀟不清楚自己對於小道士的感覺是何,但她看到遊東君和其他村中的女子相處,並不覺得鬱悶。唯獨寶扇,即使寶扇和遊東君保持著疏遠的距離,也讓顧瀟瀟覺得如鯁在喉。顧瀟瀟心道,或許是因為寶扇模樣美貌,不似普通的村女,讓她會疑心,小道士會抵抗不住這等美貌,動了春心。
顧瀟瀟心想,遊東君還有大道去求,怎麼能沉溺在男女之歡中。
但顧瀟瀟想著,她和小道士,很快就要離開這個村子。無論寶扇如何,從此都與他們並無乾係。這樣隱蔽落後、村民分外愚昧的村子,遊東君恐怕不會再回來。
離開村子這日,顧瀟瀟的眉梢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歡喜。天剛蒙蒙亮,顧瀟瀟便醒來,她稍做修整,便來遊東君的院子,來尋他一起離開村子。但在空曠的院子裡,顧瀟瀟卻看到了寶扇。
寶扇黛眉輕蹙,她看到了顧瀟瀟,柔聲喚道:“顧姑娘。”
顧瀟瀟朗聲道:“你是來尋小道士?”
寶扇搖搖頭,又輕輕頷首。
顧瀟瀟不解其意,正要開口追問,便見到遊東君打開屋門。遊東君的發絲,半攏半披。他頭戴木冠,雖然沒有玉冠珍貴精致,但他眉眼俊朗,襯得頭頂的木冠也不似凡物。未被攏起的一半發絲,則是輕柔地披在肩膀上。遊東君朝著顧瀟瀟點頭,顧瀟瀟腳步匆匆,迎上前去。但遊東君卻收回視線,轉而望向寶扇。
他聲音清冷,如同剛過初冬時節,便翩然落在枝丫的薄雪,帶著冷意,同時也殘留著秋日未曾散去的暖意。
“可收拾好了?”
寶扇柔聲應是。
她輕輕垂首,又怯生生地抬起頭,美眸輕顫地看著遊東君:“道長當真願意,帶我離開此處?”
遊東君凝眉:“我為何要說假話。”
顧瀟瀟雙眸睜圓,目光中滿是難以置信,她的聲音下意識地提高,詢問著遊東君:“她——要和我們一起離開?”
遊東君點頭承認。
顧瀟瀟柳眉攏起,語氣中帶著滿滿的質問:“何時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此事?她既然要和你我同行,自然應當讓我知曉。如今臨行之際,你突然說出此事,未免……”
未免太過突然。
顧瀟瀟原本要離開村子的好心情,在這一瞬間,便煙消雲散。
麵對連聲質問的顧瀟瀟,遊東君的情緒,並沒有絲毫起伏,他隻道:“是與我同行,自然不需和你言說此事。”
遊東君思考問題的方式,顯得格外簡單直接。在他看來,寶扇是與他並肩而行,那隻需要他同意便可,為何要征求旁人的意見。至於顧瀟瀟,遊東君隻是受人囑托,才特意護送她回家。兩人之間,隻是保護和被保護,而非同行。
遊東君決定將寶扇帶走,是因為自從寶扇身披道袍,從妖怪洞府回到村子後。流言蜚語沒有如同遊東君猜想的一般,就此停住。村民們議論紛紛,或稱寶扇被妖怪毀了清白,或稱妖怪沒來得及沾染寶扇,便被匆匆趕來的遊東君救下。但遊東君雖救下寶扇,卻看到了寶扇衣衫不整,兩人有了親近。因此,對眾人都冷漠的小道士,才願意將道袍拿給寶扇。對於後者,相信之人甚多。
周家父母更是借此機會,要帶寶扇離開茅草屋。他們口中說著,寶扇沒了清白,唯有家中願意收留她。可寶扇卻不知感激,仍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