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內,寶扇輕揚寬袖,腰肢微側,正在同眾舞姬排練舞蹈。樂娘走到寶扇身後,一手握著她纖細的腰肢,另外一隻手擺弄著寶扇手臂的幅度。
樂娘正輕聲指點著寶扇,但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進了教坊司。為首的那人,樂娘識的,是鐘太後身旁最得臉麵的宮侍。樂娘麵帶輕柔的笑意,緩步迎了上去:“姐姐不在太後娘娘身邊伺候,如何來了這裡?”
大宮女展顏一笑,隻道是鐘太後在宮中無趣,一時興起,想賞些絲竹管弦,觀看舞姬作舞。
樂娘忙道:“既是如此,我便挑選幾個舞姬,隨姐姐回去,在太後麵前獻舞取樂。”
說罷,樂娘便要點出幾個人,大宮女見狀,揚聲阻止了她。見樂娘麵帶疑惑,大宮女解釋道:“不必那麼麻煩。聽聞教坊司內,有一位新起之秀,能隨風而舞。不知是哪位姑娘?”
寶扇原本站在眾多舞姬身後,聞言怯怯回答:“是奴婢。”
大宮女先聽到一陣綿軟柔怯的聲音,緊接著從後列走出一身姿柔弱,玉膚花貌的女子來。教坊司眾人身著同樣的衣裙,但這衣裙套在寶扇身上,卻憑白地增添了一絲柔美,越發襯得寶扇身姿嫋嫋婷婷,弱質芊芊。
大宮女微微頷首,轉身朝著樂娘說道:“那便是這位舞姬了。”
樂娘眼眸輕閃:“寶扇舞技青澀,恐不能使太後娘娘儘興。不如再挑選幾個同去……”
大宮女出聲拒絕:“她一人就足夠。”
寶扇來不及換上新衣裙,便跟著大宮女離開教坊司。前往太後宮殿的道路,寶扇並不生疏,自從能在宮中行走自由後,寶扇便時常來看銀花,對於這條道路,她早已經爛熟於心。但寶扇並未表露分毫,她緊跟在大宮女身後,既不亂瞟亂看,也不隨意開口問話。如此溫順乖巧的模樣,倒叫大宮女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
來到殿門前,大宮女轉身對寶扇說道:“你先在此等候。”
寶扇溫順應是。
待大宮女離開後,寶扇才怯怯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在殿外當值,滿眼關切神色的銀花。
銀花不知,鐘太後何時有了賞舞的興致。且若是賞舞,也該將教坊司的舞姬喚來大半,為何獨獨喊來寶扇。銀花心中有著滿腹疑惑,倘若身旁沒有其他侍女,她定然走到寶扇身邊,仔細詢問一番。
但寶扇隻是柔柔搖首,她似水般溫柔的雙眸中,其中蘊含的意思,銀花瞧的分明。
寶扇讓銀花莫要失了規矩,好生當值才是。
不消片刻,大宮女便從殿內走出,她揚聲喚道:“隨我走罷。”
在大宮女的帶領下,寶扇走到了內殿。越至深處,寶扇越覺得周圍寂靜,隻聽得到一陣嬌聲,想必定然是鐘太後的聲音。其餘伺候的宮侍,仿佛人人都是屏住吐息一般,連丁點躁動都未發出。
寶扇停下腳步,隻聽到鐘太後出聲詢問道:“你是教坊司的舞姬?”
寶扇軟了腰肢,聲音輕柔:“是。奴婢寶扇,見過太後娘娘。”
鐘太後手中握著銀叉,其上簪著一塊色澤鮮亮的西瓜塊。她輕輕搖晃了銀叉,聲音中透著一股子慵懶味道:“那日宴會,聽聞你隨風而動的舞技,讓所見之人,皆連聲稱讚。今日,便在此,再展舞姿罷。”
聞言,寶扇輕咬唇瓣,水眸微顫,怯聲開口道:“風動之舞,需要有微風相伴。但太後娘娘殿中,有富麗堂皇之景,卻無半點微風,實難做舞。”
鐘太後不甚在意:“無妨,你隨便一舞便可。”
寶扇柔聲應是。
寶扇不知道鐘太後喚她前來,究竟是為了何事,但終歸不是為了簡單的觀賞舞蹈。往日幾次,寶扇在宴會獻舞,多是展示身姿窈窕,夾雜著隱晦的魅人之舉。如今在鐘太後麵前,可是萬萬不能了。寶扇仔細思量,便想出了一隻質樸傳統的舞曲,中規中矩地跳完了。
鐘太後看著身姿柔軟的寶扇,舉手投足間均展嬌弱之態,她腳步輕柔,如同足下生蓮,處處儘是清麗之美。
一曲畢,鐘太後喚道:“走上前來。”
寶扇便應聲,緩緩走了幾步。
鐘太後又道:“走到本宮麵前來。”
麵前有墨色石頭砌成的台階,寶扇隻得單手提起裙裾,緩步走到了鐘太後麵前。她屈膝,輕跪於大理石鋪就的地麵上。鐘太後伸出柔荑,撫摸著寶扇的側臉,而後,緩緩抬起,仔細端詳著寶扇精致的眉眼。
寶扇不敢直視鐘太後,便隻能低垂著眼瞼,纖長的睫毛宛如蝴蝶展翅般,撲簌簌地打著臉頰。
鐘太後不得不承認,寶扇是美貌的,而且是容易令男子心軟衝動的美貌。鐘太後看著寶扇瓷白的臉頰,腦袋中竟浮現出淑妃的身影來。
寶扇和淑妃之間,眼眸鼻子嘴巴,說不出半分相似之處。隻唯獨那周身的氣韻,楚楚可憐的姿態,讓鐘太後覺得無比熟悉。即使淑妃因為自戕故去多年,但鐘太後看著眼前的寶扇不可避免地想到,當年淑妃,是如何在順成帝麵前,小意溫柔地陷害於她。以至於從未受過苦頭的鐘太後,成了眾人嗤笑的冷宮貴妃。若不是……鐘太後身後還有鐘氏一族,若她隻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可憐,被淑妃這麼陷害,定然永無出冷宮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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