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出荒漠,來到邊陲小鎮。此行雖然沒有遇到狂風肆虐,襲卷著風沙,但馬商們仍舊是風塵仆仆,衣裳上儘是大粒的黃沙。馬商們尋了一處客棧,將奴隸們放置在客棧的院落中,就各自前去休整。
寶扇將紮成捆的草料,放在駱駝的食槽中,又在凹陷的木坑中,注滿了清水。長途跋涉,令耐性極佳的駱駝,都有些吃不消了,正大口飲著食槽中的清水。
段長風剛剛將奴隸們安置好,便看到寶扇為駱駝喂料送水的場景。此時的寶扇,已經除去了麵容上包裹的灰撲撲的巾布,露出一張牛乳白的臉頰。寶扇的眼睫輕眨,烏黑發亮的眼眸中滿是溫柔。即使剛從荒涼的沙漠中走出來,寶扇的水眸依舊晶瑩,柔唇帶著瀲灩的水光。那纖細柔弱的手掌,輕輕撥弄著食槽中的草料,讓人不禁心疼,這樣柔弱的女子,合該精心養護著,怎麼能做這般粗糙的活計。
段長風是這樣想的,亦是這般做的。他大步走上前去,將寶扇手中的草料奪在掌心,悶聲悶氣道:“你快去休息,我來喂駱駝。”
手中頓時變得空落落地,寶扇揚起臉蛋,見到是段長風,柔柔地喊了聲:“長風哥哥。”
段長風將腦袋轉到一邊去,心中慶幸有發絲的遮掩,才無人看得到他通紅發燙的耳尖。每次寶扇喚段長風,他總覺得聽到那句“長風哥哥”,耳朵都要融化掉了,無論寶扇提出什麼要求,哪怕是要沙漠中懸掛的明月,他也要竭儘全力,試試能不能摘下來。
寶扇朝著段長風來時的方向望去,一雙美眸輕顫,輕聲問道:“都安置好了?”
段長風頷首,手中的動作不停,很快便將足夠的草料,放在食槽中。看著寶扇不時地瞧向偏院,段長風便領著寶扇去看那些安置好的奴隸們。囚籠中,奴隸們原本已經闔上了眼睛,聽到腳步聲,頓時睜開眼眸,齊齊望向段長風和寶扇。異域人的模樣,同中原人相比,多了幾分凶狠,他們眼眶凹陷,越發顯得瞳孔大而幽深。因此,即使奴隸們都被關押在囚籠中,但當他們一起望過來時,寶扇的身子不禁輕顫。
奴隸們平日裡見到的都是神態凶惡的馬商,動不動就用長鞭嗬斥他們。之前見到寶扇,也是用巾布遮掩麵容,唯一的印象便是腰肢纖細,瘦瘦小小的一隻。如今看到寶扇的真容,奴隸們心中思緒不一,隻眼睛閃爍著幽深的光芒。
四周皆是身形高大的猛獸,不巧,有一隻綿軟的白兔闖入其中,怎麼不令人心潮起伏。
段長風身形微動,擋在了寶扇麵前,他沉聲道:“不過是些下賤的奴隸,沒什麼好看的。”
寶扇訥訥點頭,抬腳要離開此處。隻是院子的角落處,烏黎抬起眼眸,沉沉地看著寶扇。寶扇忽然轉過身,朝著段長風說道:“那裡沒有屋簷遮擋,烈日暴曬,夜裡寒涼,恐怕會傷了身子。長風哥哥,不如給他們換個地方。”
聽罷寶扇的話語,段長風心裡發軟,越發覺得寶扇溫柔良善,連幾個奴隸的康健都記憶在心中。對於寶扇的要求,段長風自然不會拒絕。隻是院落中,有屋簷的地方不剩下幾處,且通通對著客棧的住所,隻有一堵牆壁,一扇窗扉相隔。段長風心下猶豫,但垂首看到了寶扇柔軟的眼眸,頓時做出了決斷——不過是奴隸而已,行為受限,有什麼好做擔憂的。
段長風將幾個奴隸,放置在可遮陽擋雨的屋簷下。在安置異眸的烏黎時,段長風本想將他放置在角落中,難免驚嚇到旁人,但段長風手掌輕推,剛停留在一處屋舍前,準備繼續向前推去,便聽得寶扇柔聲的催促。
“長風哥哥,爹爹喊你我去用膳!”
段長風心中焦急,便將烏黎留在了原地,索性這裡也有一處屋簷,不必讓烏黎忍受烈陽炙曬的痛苦。
段長風奔至寶扇身旁,兩人抬腳離開此處。臨離開這處院落時,寶扇轉身看去,見到關押烏黎的囚籠,正駐足在一處屋舍前,窗扉半掩,隱隱約約露出鈴蘭花的影子。
寶扇收回視線。
行走在沙漠中,有諸多不便。因此馬商們隻用清水,和便於保存的饢餅。饢餅原本滋味不錯,但時間一久,在行囊中變得發乾發硬,放在口中難以下咽。一走出荒漠,馬商們腹中的饞蟲便被勾了出來。四方的木桌上,擺放著鹵牛肉,熏雞,炸花生……整整齊齊的下酒菜,連片綠油油的菜葉都罕見。桌上的酒是店家自己釀的,一文錢一大碗,送入喉嚨中仿佛吞刀子般。但馬商們偏偏不喜喝所謂的綿軟的酒,而愛飲這般烈酒。
馬商們占據了四五張木桌,唯有董一嘯這桌上,有一小碗蔬菜羹,是用幾種時鮮的蔬菜燉煮而成的。麵前是豪邁飲酒的馬商,寶扇卻絲毫不在意,兩手捧著木碗,小口品著蔬菜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