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英垂首看去,隻見那含水的烏黑瞳孔,正輕微地顫動著,他心中了然,不作分毫遲疑,將懷中的溫香軟玉鬆開,站直身子。皂靴下有凹凸不平的石子,觸感尤其明顯,謝文英撿起三五枚石子,放在掌心。

他走到山洞口,掀開枯黃的藤蔓,外麵夜色幽深,唯有鮮豔的朱紅果實是濃濃黑夜中,唯一的亮色。謝文英目光堅定,將手中的石子拋出。隻聽得“唰唰唰”的聲音,朱紅果應聲墜落,眼看就要落入深不見底的懸崖下,謝文英腳步輕移,不過片刻,懷中便揣著累累朱紅果實。他將朱紅果遞到寶扇懷中,寶扇身子弱小,慌亂之中,有幾枚果實滾落在山洞之中。

朱紅果滋味甘甜,可生津止渴。寶扇用柔軟的繡帕,輕輕擦拭著朱紅果的表麵,而後將果實遞到剛剛俯身坐下的謝文英唇邊。

“文英師兄。”

謝文英啟唇,剛要出聲詢問有何事,一時不察,便被綿軟的柔荑撫弄著唇瓣,冰涼的朱紅果滑入唇齒中。外麵的寒風凜凜,將朱紅果也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謝文英不喜甜食,也甚少在雲凝峰上,采摘過朱紅果。此時猛然品味到了朱紅果,他卻無心細細品味,口中的究竟是何等滋味。謝文英的目光向下移動,落在蒼白如雪的臉頰上,寶扇將第一枚朱紅果喂給了謝文英,將下一枚送入了自己口中。朱紅果外皮是紅的,內裡的果肉像極了櫻桃,可口多甜汁,色澤殷紅。因為山洞的寒冷,寶扇的雙唇,早已經失去了血色,透著淺淺的淡粉色。她貝齒輕咬,朱紅果的汁水便從唇角流出,將花似的唇瓣沾染的異常糜豔。

像極了可口的櫻桃肉,讓人移動不開目光,隻想細品這櫻桃肉的甘甜可口。

十幾枚朱紅果落入腹中,寶扇已經不覺得饑餓,她餘光瞥見謝文英手中的朱紅果,仍舊是那麼多數量,分毫都未減少。寶扇輕垂美眸,心中暗自思量:這許多時辰,謝文英口中品嘗著的,還是自己喂入的那一枚。

寶扇黛眉微動,纖細柔軟的聲音響起:“雲凝峰的事,可曾解決了?”

謝文英頷首,察覺到山洞內黑漆漆一片,寶扇或許是看不見自己臉上的神色,便沉聲回道:“已經無事了。”

寶扇唇瓣張合,心中像是在糾結思量,最終權衡之下,仍舊是將自己的擔憂詢問出口:“文英師兄,可曾受傷?”

聞言,謝文英的眉峰滾燙,那細線似的傷痕,仿佛有了溫度,讓他坐立不安。

雲凝峰的事情安置妥當,寶扇又不似剛才一般,體弱需要取暖,萬事好似已經塵埃落定。謝文英隱隱緊繃的弦,也陡然放鬆下來。這才恍惚察覺到,後背上的痛楚。燙意與灼熱交織,謝文英微微恍惚:或許是在他不曾注意到的時候,身上受了傷痕。

須臾的沉默,已經足夠證明很多東西。寶扇的聲音,不再像剛才的強自鎮定,徹底地變得慌亂緊張。她緊緊攥著手心的繡帕,尾音帶上了顫意。

“是哪裡受了傷?”

謝文英並未將身上的傷放在心上,不以為意道:“後背而已,無甚大礙……”

聞言,寶扇僵硬的身子,並沒有半分放鬆,柳葉彎眉反而越發緊蹙,輕聲細語地開口:“我想看。”

謝文英神色微怔。

像是注意到自己這般沒有震懾力,嗓音太過軟綿綿,恐怕會被毫不猶豫地拒絕,寶扇再次啟唇:“我要看。”

殊不知她聲音嬌弱,清淩淩宛如碎珠滾落白玉盤,即使強行偽裝成生氣的模樣,落入旁人耳中,也隻會覺得可憐可愛,絲毫畏懼都無。

謝文英可以拒絕的,畢竟這等提議太過失禮。他身為男子,而她為女子,雖然習武之人行事灑脫自然,不拘泥於傳統的男女之彆,但看一個外男褪下裡衣,外露肌膚,著實不太像話。

隻是謝文英聽到了寶扇的輕咳聲,嬌小脆弱的女子用繡帕掩口,兩頰彌漫著紅暈。纖細如同柳樹枝的身子,仿佛什麼風浪都禁受不住。謝文英若是要拒絕,恐怕下一瞬,寶扇便要承受不住打擊,昏厥過去。

寶扇猶在那裡請求,聲音比平時軟了幾分,她平日裡的嬌吟,尚且宛如綿軟細密的砂糖,讓人覺得甜膩惑人,此時聽她刻意放軟的聲音,任憑是世間修羅,也得有所動容。

謝文英隻得應好。

他解開上身穿著的裡衣,因得常年練武的緣故,他肌膚並不過分白皙,而是呈現著康健的顏色,既不顯得嫩白,也不過於黝黑。肌膚隱隱透露著蒸騰的熱意,讓人瞧上一眼,便忍不住麵紅耳赤,心頭小鹿亂撞。

為了察看後背的傷口,謝文英麵朝著山壁,背部對著洞口,皎白如霜的月光透過稀疏的藤蔓,將謝文英的後背照映的分外清晰。謝文英的後背,如同雲凝峰上巍峨的山峰,溝壑分明,極為挺拔。脊背中間,有一條細長深邃的縫隙,逐漸向下蔓延,直到被灰色長褲遮掩,再看不真切。

那寬闊的後背上,有一道極其突兀的傷痕,有兩指多長,方才謝文英褪下裡衣時,寶扇已經瞧見,血珠已經滲透了薄衫。寶扇伸出柔荑,輕輕描摹著那傷痕的形狀。血肉翻開,如此駭人的形狀,定然是極其痛的。可謝文英自從進入山洞,對於身上的傷痕,卻是隻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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