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院裡。
寶扇乖順地候在旁邊,在她不遠處的小案上,擺放著一碟子精致點心。寶扇的目光,輕飄飄地從點心上掠過,眸子微微閃爍,又安靜地垂下頭去。宇文玄不言語,她便也不開口。
“是你將我的喜好告訴了旁人?”
宇文玄悠悠開口,他自然不信鄧姑娘所言,若她當真費心探查過自己的喜好,那之前送錯的幾十碟點心又是從何而來。鄧姑娘送核桃杏仁酥一事,隻需要派人稍稍探查,便能知曉內情,無非是花晴從寶扇口中聽到了,又殷切告知了鄧姑娘。
寶扇聞言身子輕顫,她並不蠢笨,稍稍思索,便知道這碟點心來自何人。思慮清楚後,寶扇麵色更白,輕聲細語道:“是。”
宇文玄輕嗤一聲。
“花晴姐姐想知道王爺喜好,我便如實告知了,未曾想,她又將此事告訴了鄧姑娘……隻是這樣,也算好的,王爺得了稱心如意的點心,心裡舒坦,也不算我做了錯事。”
宇文玄麵上冷意更深。
——他早知道寶扇心善,卻未想過她這般善解人意。花晴不知用了何種法子,哄騙寶扇將自己的喜好告訴於她,之後又借花獻佛,獻給了鄧姑娘。寶扇弄清了來龍去脈,非但不惱怒,反而這般……她倒是果真慷慨大方。
宇文玄捏起一枚核桃杏仁酥,送到寶扇唇邊。寶扇隻覺得嘴角碰到了綿軟物件,驚訝之餘,稍稍張唇,便讓那核桃杏仁酥喂入口中。
核桃仁佐以杏仁,摻了半勺砂糖,並不甜膩的口感,這般熟稔的做法,大概王府的廚子已經習慣了做這核桃杏仁酥。
“如何?”
宇文玄冷聲問著,隻聽這句問話,竟然一時間分辨不出到底詢問的是點心如何,還是責問寶扇告知花晴私密之事,該如何問罪。
寶扇諾諾道:“這點心很飽腹,隻吃了半塊,就覺得腹內充盈。”
宇文玄冰冷的麵容有了一絲波動,他垂在腿側的兩指輕輕摩挲著。
他喜食這核桃杏仁酥,在王府中是不算秘密的秘密。但旁人隻知道他喜這味點心,卻不知為何。原因無他,這味點心除卻鬆軟的麵團,便是能果腹充饑的果仁。沙場糧草斷絕時,他便惦記著這點心,隻道若是能有一塊,便能抵擋兩日饑餓,也不必吃生澀發苦的樹皮了。
旁人隻嘖嘖稱奇,暗道宇文玄這般沙場廝殺,見慣刀光劍影的暴戾之人,也如同小女子一般,喜愛吃甜食,卻沒有一人知曉內情。而寶扇三言兩語間,便吐露出了真相,宇文玄不免多瞧了她幾眼。
宇文玄神情凜冽,如大漠上空盤旋飛翔的蒼鷹般目光敏銳,當這般的眼神彙聚到一人身上時,難免讓人生出被鉗製,被掌控的恐懼來。
寶扇無法忽視這樣炙熱的眼神,她輕顫著眸,迎著宇文玄的目光回望。寶扇見他瞧著自己的嘴角,神情晦澀地捏緊了手心的點心,心尖顫了顫。寶扇心中默了默,稍做思量後,拿起瓷碟中的核桃杏仁酥,同樣喂到宇文玄嘴邊。
“王爺。”
她怯生生地開口叫著,見宇文玄神色莫名地打量著放在他麵前的點心,心中鬱鬱:宇文玄莫不是想吃這點心,才一直盯著她唇邊看的入神,怎麼這會兒送到嘴邊,卻又不用了。
宇文玄身姿挺拔,寶扇堪堪隻到他胸膛處,纖細的胳膊隨著揚起的動作,衣袖緩緩落下,露出一截雪似的皓腕來。宇文玄不肯用寶扇奉上的點心,寶扇又不敢貿然收回,隻能強撐著舉起手。
寶扇手腕有些痛了,連喊出的聲音都帶上了委屈和顫音:“王爺……”
聲如黃鸝,嬌嬌泣泣,好不可憐。
宇文玄這才啟唇,看著寶扇舒緩了慌張的神情,將手中的點心喂入自己口中。
寶扇的手握住核桃杏仁酥的一半,喂入宇文玄嘴中時,玉指不經意間滑過宇文玄唇角,酥酥麻麻的觸感蔓延到那根手指的每一處。寶扇耳尖泛著薄紅,輕顫著手指準備收回,卻發現自己稍長的一根手指,和著點心,被宇文玄咬住。
手指傳來一絲疼痛,與其說是疼痛,不如說是酥軟。牙齒輕合,似乎在芊芊玉指周圍映上了痕跡。
從寶扇口中發出貓兒般的嗚咽聲:“王爺……好疼……”
宇文玄似是才察覺自己口中,不隻有綿軟可口的點心,還有另外的小巧物件。他剛一啟唇,寶扇便匆匆將手指收回。
玉似的指身,環繞著一圈紅痕。
本應該是白玉微瑕,令人可惜,但此情此景,異常瑰麗糜豔,竟讓人生不出憐惜之情,反而想讓那皎白玉指,增添更多姝麗的顏色。
寶扇將手指藏在身後,躲開宇文玄的視線。她低垂著頭,再不敢瞧宇文玄一眼。絲絲暖意在兩人中間彌漫,寶扇的耳尖,兩頰,通通沾染了豔麗顏色。宇文玄莫名覺得屋內燥熱,明明未點燃熏香,卻如此憋悶窒人。他稍稍低頭,便瞧見了滿臉不安的寶扇。宇文玄想起那匆匆抽出的手指,心頭微動。
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