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玄曾經作為將領,領兵出征邊城抵禦外敵,當時他率領士兵遠行,數萬名士兵的口糧都需要朝廷的糧草供應,偏偏糧草因為一些緣故停留在半路上,久久到不了駐營紮寨的地方。一開始,宇文玄還能與周圍的百姓交換些糧食,可日子久了,手中沒有可以交換的物件了,隻能靠采摘野菜野果度日。兵營裡的夥夫兵,本就不是什麼廚藝精湛的大廚師,若糧食準備充足,柴米油鹽一應俱全,做出的飯菜也差不到哪裡去。但當糧倉之中隻有野菜時,做出的成品就變得入口苦澀,難以下咽了。儘管後來宇文玄在缺糧少食的境況下,仍舊凱旋而歸,但他滿身血汙的回到王府後,見到一張圓桌上,擠滿了整整三十六道菜後,便立即動了怒,不僅罰了府上的廚子,還給府上的飯菜份例定下了規矩。

那幾日,府上眾人都是人心惶惶,戰戰兢兢,唯恐惹怒了宇文玄,落的和府上廚子一個下場。婢子們自然也議論紛紛,雖然知道宇文玄改了份例,卻未細想其中的前因後果。寶扇那時站在廊下,聽她們閒話,心中靜靜揣摩,才將途中軍營少糧,和王爺喜怒不定兩件事串連起來。

偌大個王府,一碟子茯苓糕掉在地上,自然談不上浪費米糧。寶扇微垂著眉,她隻不過是借此請罪,將大事化小,一則將失了規矩的事遮掩過去,二則是引來王爺側目,主動開口,此事便當場有了了結,免得留了話柄,給眾人議論。

宇文玄雙目幽深,如同頂好的黑曜石一般,眸光微涼,難以探知他的喜怒。

寶扇的膝蓋正對著宇文玄的腳尖,茯苓糕沾染了泥汙,此時正躺在一雙纖細如玉的手中。這雙手好似代替了瓷碟,變成了呈上茯苓糕的器具。隻可惜這茯苓糕模樣粗鄙,又微微向下塌陷,零星的黑點掛在上麵,未免太配不上那雙柔荑。

這般模樣的手,不該生在這樣一個婢子身上,也不該用來呈上點心。宇文玄耳中響起軍營中的粗鄙言語:若將此等玉柔佳色,撫在男子腰間,流連在男子喉間凸起,才可以稱得上是不暴殄天物。

察覺到宇文玄肆意的打量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如狼似虎一般,逡巡著自己的獵物,寶扇不由得身子一顫,但仍舊強撐著,不讓手掌晃動。

一聲輕笑落下,若不是寶扇正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宇文玄的神色,便會錯過這輕巧地仿佛揉進風中的笑聲。

“無妨。”

宇文玄話音剛落,便轉身離開,正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何寶扇要突然請罪的鄧姑娘見狀,剛要站起身去追,卻不知腳下哪裡來的石子,將她絆倒在地。鄧姑娘口中發出痛呼聲,眼睛盯著宇文玄的背影,卻見那人腳下絲毫沒有停頓,慢慢離開了她的視線。

管家暗自收回方才邁出的腳,吩咐婢子將鄧姑娘送回院子去。他繞到寶扇跟前,麵容好似軟上了幾分。

“王爺既然沒有怪罪你,便先回去罷。”

寶扇乖順地應是,隻是站起身時,兩腿好似踩在了棉花上,腳下一偏,險些摔倒,她一手提著裙裾,另一隻手微微虛握,手心還放著那隻茯苓糕。

管家暗歎一聲,瞧這小可憐的模樣,真不知道王爺怎麼忍住,未趁剛才收了寶扇。或許是王爺生來就沒長出憐香惜玉的經脈吧。

寶扇回了自己的屋子,將手中的茯苓糕用油紙包好,又用清水仔細地淨了手。花晴從外麵進來,她也聽聞了今早之事,在王爺麵前失儀,寶扇卻丁點懲罰都沒有,而鄧姑娘還被罰了抄寫經書呢。花晴方才便是去見鄧姑娘去了,聽了鄧淺淺抱怨許多,說著王爺如何心狠無情,花晴嘴中安慰著,心裡卻絲毫起伏都沒有,隻暗暗惋惜為何寶扇這般好運氣,她一個婢子,若今日惹怒了王爺,必定沒有了活路,到時沒了寶扇,這屋子又成了她一個人的了。可誰曾想,寶扇竟然毫發無損,還得了王爺親口許諾,認為失儀之事無妨。

經過寶扇身邊時,花晴冷哼一聲,見寶扇未曾理會她,心中越發鬱鬱。

寶扇隻覺得頭重腳輕,圓日正懸,雖是正午時辰,她便換了衣衫,躺在了軟榻上。她隻覺得周身上下,仿佛浸泡在了冰水中,渾身顫栗,但胸中又好似燃燒著一團火焰,燥熱異常。一時間,外冷內熱,冰火兩重天。寶扇知曉自己或許是害了熱症,但她卻連掀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更遑論走下床榻,去尋大夫去了。

熱症讓寶扇著實難受,她好似回到了從前,剛進王府那日,她也是害了這樣的熱症,坐著破舊不堪的馬車,被拉進了王府。

據說人在將死之際,所經曆的種種都會在頭腦中一一閃現。

寶扇心尖一顫,看著自己的過去變化成一幅幅畫麵,展現在她的麵前。

莫不是她要沒了性命,才會想起這些從前?寶扇心頭發苦,覺得自己好沒出息,好不容易讓王爺免了她的罪,卻因為心中恐懼,驚懼之下害了熱症,如今還要因此丟了性命。

隻是在寶扇的腦海中,她的過去匆匆而過,最終出現了宇文玄的身影。床榻上的寶扇眉頭緊鎖,看著府上的鄧姑娘,百折不撓地追尋著王爺的身影,她每每想起新的點子,即使王爺不曾回應過,也未曾放棄。終於在尋到了治療王爺隱疾的法子後,兩人終成眷屬。在這其中,竟然還有寶扇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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