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絕域輕騎催戰雲(1 / 1)

秦吏 七月新番 1385 字 9天前

花馬池並非塞外唯一的鹹水湖,就在其周邊百裡內,散布著十多個大大小小的鹽池,猶如這片荒蕪土地上點綴的星辰。但並不是每個湖泊邊都植被茂盛,許多鹽池因為水較淺,已然乾涸,隻留下黃土和鹵鹽混雜的龜裂土地,其深處很多地方白茫茫一片……

就在這個冬日的正午,一場以速度決勝的戰鬥,正在這片鹽灘上進行。

前頭雙腿緊緊夾著馬匹遁逃的是匈奴人,後方緊追不舍的是秦、戎步騎。

雖然匈奴人儘為騎士,跑起來很快,但馬也有優劣之分,壯者在他們大當戶的帶領下,早就跑得沒影,但騎乘劣馬的匈奴人就倒黴了,還是被包抄過來的秦騎追上。

所有人都已經沒了隊形,眼睛裡隻有麵前的敵人,方圓十餘裡內,小規模的戰鬥無處不在。

經過前些天的交手,義渠白狼、傅直等人也明白了,險道傾仄,且馳且射,此匈奴之所長,中國之騎弗與也,他們的優勢在於裝備,在於人數。

所以秦騎追上匈奴人時,也不搭理他們間或射出的箭矢,除了幾個倒黴蛋直接被擊中麵門要害,當場死去外,那些骨簇射在厚厚皮甲保護著的肩膀、胸口上,隻有一絲短暫的陣痛,好似大雨點打在身上,頂多破層皮,根本無法傷及骨肉。

匈奴人也學乖了,他們立刻開始改變目標,直接返身開弓射馬!

秦人的馬未披具裝,麵對飛速而來的箭簇,仍會出血,但僅僅是數騎因坐騎受傷而貫倒在地,不得不停止追擊。其餘人等依舊在努力靠近,匈奴人騎射時會降低馬速,如此一來,他們即便僥幸擊落了一個秦騎,其餘九個人卻在不斷縮短的距離……

待到距離匈奴人三到五步時,秦、戎騎兵抽出了秦軍車騎專用的長柄劍:鈹,試圖將匈奴人戳下馬來。

匈奴人也試圖掏出武器反擊,但他們的兵刃隻是較短的刀、鋋,一寸長一寸強,休說雙方長度差了好幾尺。

而傅直的兵器又與一般人不同,用的是更沉重的”殳“(shū),頭為圓形錘狀,無鋒。

他雖然騎射不行,但卻有一招殺手鐧,那就是力大,玩軍中常見的“投石”,猶如奧運會的大力士般,旋轉幾圈後,能一口氣拋出數十步!超逾亭樓!

眼下,手裡持著重幾十斤的鐵殳,也像是玩耍一根輕木棍般,在北地郡時,他耍這兵器叫黑夫郡尉見到後,讚不絕口,還讓工匠給他做了改良,在殳上加了一些刺狀鐵釘,並取了個簡單粗暴的名字:“狼牙棒”。

此刻傅直便輪著狼牙棒,砸向側麵那醜陋的匈奴人,先將他驚恐間舉起的弓箭一下砸飛,又順勢往上一撩,敲打在這匈奴人的下巴上,使得他整個人掉落下馬,在潔白的鹽灘上留下了一片血,還有滿口爛牙……

隻一會,已有十數名匈奴人被良家子們捅落馬下,翻滾在鹽灘上,被後麵的秦騎踐踏而過。

解決完這批敵人後,傅直看到,前方亦有百餘人戰鬥正酣。

定睛一瞧,那是他好友羌華所帶領的良家子們。羌華祖先是羌人,從小修習騎射,他所帶的一百良家子也以弓弩見長,他們的戰鬥方式與傅直這邊一百人擅長近身馬上格鬥不同,與匈奴人兜圈纏鬥,靠弓矢分勝負。

隻見羌華虎目圓睜,高呼酣戰,任憑風在身邊呼嘯,亂發在空中飄揚,隻是不停地奔馳到邊緣,然後停下馬,開弓搭箭,對匈奴人們發矢,幾乎是百發百中,他的部屬也有樣學樣,但他們用的多是手弩。

傅直等人立刻加入戰場,直貫胡騎,很快幫羌華解決了殘餘的匈奴人。

傅直靠近,打趣道:“羌子華,你不是爭著要做前鋒,去馳援糧隊了麼?”

羌華則回過頭朝他瞪眼:“傅鍋盔,你不是該護衛在郡尉身邊麼?”

傅直道:“郡尉遠在後方,指揮主力,命我一同來追擊胡騎,義渠率長呢?”

“早追到前方去了。”

羌華朝前遙指,傅直可以看到鹽灘的儘頭,荒原上,有一前一後兩道煙塵,那是大原戎騎在追逐逃出包圍圈的匈奴人,後麵還有共敖等所帶的兩千徒卒。

他們還看見,前方有更多馬兒失去了主人,在鹽灘上到處亂跑,亦有失去了坐騎的匈奴人狼狽地在地上打滾,就像是被困在這片鹽灘上的魚兒。

那些在城邑內眼睜睜看著同族被匈奴人肆意擄掠殺害,憋屈了好些天的昫衍人,正怒氣衝衝地施加報複,他們殺死了所有看見的匈奴人,僅有少數被氣喘籲籲包抄過來的徒卒當做俘虜,捆綁起來……

半個時辰後,當郡尉黑夫的戎車抵達此處時,義渠白狼也派遣候騎回來稟報:“義渠率長等未能追上匈奴統帥,隻逼得其不敢回營,繼續向西方遁走……”

黑夫也不怪他們:“匈奴人休憩準備已久,而汝等南行十裡,又北奔十餘裡,雖然更換過一次馬匹,但也已乏力,追不上實屬尋常。”

這次合圍屬於將計就計,臨時決定的戰略,臨時選定的地點,所以他也沒指望全殲,一問戰果,步、騎共殺死匈奴人七百餘,俘虜百人,繳獲馬匹數百,這已算不錯的戰果了。

更何況,匈奴人不敢回他們在十多裡外的營地,營地裡那些從花馬池附近劫掠了大量人口、牛羊,自然就成了秦軍的戰利品。

“這一戰乃是塞外絕域首戰,打得匈奴人狼狽遁逃,損兵近千,已足壯我秦軍之威。”

再讓譯者問了問抓獲的匈奴俘虜,才得知,匈奴人的統帥有二,其一是右大當戶,其二是右骨都侯,帶著匈奴主力逃竄的右大當戶,帶著兩千騎南下的是骨都侯。

烏氏延在旁道:“郡尉,方才追擊匈奴人,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本以為那兩千匈奴人會回來馳援,孰料卻始終不見蹤跡,莫非真是去劫我軍糧隊了?”

後軍運糧的牛車馬隊主要由他們家提供,烏氏延難免上心。

黑夫頷首,下達了後續的作戰命令。

“一千人去接應義渠、共敖等將,將匈奴營地的人口牛羊帶回花馬池城。剩下四千人,隨本尉南下馳援公孫縣尉!”

傅直和羌華都請命作為前鋒踵軍,在前開道,黑夫允之。

“糧隊或在南方數十裡外,如今已過去一個時辰,想來此刻,也正與匈奴人激戰正酣罷?”在出發前,傅直低聲說道。

“不知道甘衝他們能不能撐住。”

羌華亦十分擔憂,兩千騎襲擊兩千徒卒押送的糧隊,怎麼想都凶多吉少。

經過黑夫的言傳身教,他們也意識到了後期輜重對軍隊的重要性,若是糧隊被截殺,糧食全部被燒毀,那這場戰鬥,仍是秦軍損失更大些……

他們隻能如此安慰自己:“公孫縣尉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沒少和趙國騎兵、塞外胡戎交手。一般來說,候騎哨探放出二十裡即可,他卻要放出三十裡,匈奴人還遠在天邊,他已知其蹤跡,應能做好禦敵準備!”

“誰告訴汝等,糧隊隻有兩千徒卒押送?”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卻是黑夫來做北地郡尉後,最早擔任親衛的王圍。

王圍也算一個良家子,但年紀更大些,跟黑夫的時間也更久,比傅、羌二人更能接觸一些機密事宜。傅直在早上還看到,郡尉獨自召了義渠白狼、烏氏延和王圍三人授計,他滿臉嚴肅地離開時,還撞到了自己。

“不止兩千人,莫非還有其他人手?”傅直和羌華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北地郡抽不出更多兵卒,上郡卻不一樣,要知道,陛下就在高奴督戰,還勒令上郡出兵援助北地。”

見二人仍不明所以,王圍哈哈笑了兩聲,也不直接挑明緣由,隻是道:“再者,那些牛車此番攜帶的東西,足夠讓去襲擊的匈奴人,好好長長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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