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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老太太目前趕來的幾位親人,現在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她要立遺囑上麵。

一窩人在律師事務所裡鬨哄哄的,也妨礙事務所的正常運轉。最後一行人便又被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勸離,急匆匆的準備開車回養老院。

角落裡,唐楸見楊奶奶已經被找到了,也不知道該不該再跟上去看一看。

還是同樣跟來找人的焦老爺子注意到了,走到站在不顯眼處的少年身旁,粗糙的大手安撫的拍了拍他另一隻手:“楸楸,你要是還放心不下,等會兒回養老院,就先去我那邊待會兒。”

以唐楸在非工作狀態,對金錢都算不上很敏感的性格,他都隱隱約約有了感覺。

焦老爺子這個活了大幾十年的人,自然看的更清楚,楊大姐這是想公開立遺囑,把東西都留給楸楸?

同時老爺子也在心裡確定,楊大姐近兩年確實越發健忘了。

因為就未來身故後的遺產處置問題,在幾年前,楊大姐腦子還清楚的時候,他們這老幾位就湊在一起商量過。

實話實說,這些年下來,他們是真的想把楸楸當自家的小孫子似的,掏心掏肺的疼。某種意義上來說,親孫子也不如他。

當年小小一個的人兒,每周雷打不動的往養老院裡跑,就像養老院裡定時會升起的小太陽,照的人身上心裡都暖和了。

是人都會享受這樣的需求感,一群已經過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吃的鹽比小娃娃吃的米都多,心理上,卻反過來要更依賴這個小娃娃。

可就是那麼一個一點點大的小娃娃,卻反過來心疼他們。他並不為自己每次來到養老院,就會享受到的眾星捧月般的待遇而驕矜歡喜。

某一天,楸楸他反而很是認真的和他們說,他不喜歡爺爺奶奶們隻有在他來到的時候才開心,一個星期裡,一天是開心的,剩下的六天都是在等待。他以前等一個小時,就覺得很久了,六天又應該怎麼等呢?

所以,他喜歡爺爺奶奶們在他來的時候開心,他不在的時候,他們自己在一起,也可以開心。

後來,他們真正做到了這一點,楸楸每次過來的時候,聽他們說起這一周裡,他們都做了什麼,果然臉頰上的小梨渦也笑得更明顯了。

但這個小小的孩子不知道的是,他們雖然有了更多能寄托寂寞與等待的事情,但對他的感情,也是與日俱增的。

焦老爺子回想,幾年前,他們閒來無事,坐在一起談論遺產處理問題時,就說起過楸楸。

不過那時按楊大姐的意思,她是不準備把自己的,比較顯眼的一些遺產留給楸楸的,她另有安排。隻幾件家裡老一輩傳下來的首飾,給楸楸了,以後還可以讓楸楸送給他媳婦兒,也算是她的心意。

楊大姐的想法,他當時也是讚同的。端看以前老白立個遺囑,結果他那幾個兒女鬨出來的事兒就知道,財帛動人心啊。尤其老白還隻是要捐獻,而不是送給在他兒女看來的外人。

唐家的條件好,楸楸爸媽也都是疼孩子的,根本不會短了他任何東西。他們這些東西,對楸楸來說,最多算得上是錦上添花,說不定還會給他惹麻煩,沒必要。

當然,該藏還是得給楸楸藏些東西的,不然萬一以後唐家破產了呢。

這東西藏的不說多吧,大家有之前留過一手的,有條件的,每人湊兩件小巧值錢的物件,存到銀行保險櫃裡,最起碼得湊到楸楸以後老了,買墓地也能買好的。

大家商量妥當後,各自回去準備了幾天,也找了人公證,楊大姐也拿了東西出來,是一套金累絲的樓閣簪子、手釧、以及耳墜,看樣子像是老物件。

焦老爺子在和唐楸還有傅洵一起坐車回養老院的時候,還心說,那銀行保險櫃的鑰匙現在都還在他手裡,楊大姐卻又要立遺囑,哎,果然是現在轉臉記不清楚了吧。

養老院裡,焦老爺子和楊老太太的房間距離不遠,焦老爺子拿鑰匙開門進到房間後,怕楊老太太那邊的親人現在正情緒上頭,到時候再禍害到楸楸,他從自己的櫃子裡拿出一些零食,然後又和唐楸還有傅洵叮囑:“楸楸,小洵,你們就先在我房間裡吃著東西等會兒,我去楊大姐那邊看看動靜,你們輕易彆出來。”

唐楸對於焦爺爺的房間很熟悉,現在被塞的左手一包薯片右手一塊巧克力,栗子哥哥還陪著他,他心裡早就踏實下來了,於是點點頭,乖乖答應下來:“嗯,我和栗子哥哥在這裡等焦爺爺你回來。”

這一下又把老爺子稀罕的不行,喊了兩聲乖孫,這才又出門去打探起了情況。

楊老太太那邊的情況確實算不上好。

或者說,她臨時趕來的那些兒孫們的情況算不上好。

楊老太太一共有一子一女,年紀最大的大兒子已經是六十出頭了,三十年前爛賭躲債躲到了S市,在那邊成家立業,摸爬滾打了好幾年才稍微好了些。

他聽到消息後,人在S市那邊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就把自己現在正在C市有事的小兒子喊到了養老院。

同樣現在在養老院裡的,還有她的一兒子,以及一兒子家的兩個孫子孫女。

此時和楊老太太麵對麵坐著的,大約五十上下的男人,名叫魏愛國,正是楊老太太的一兒子。

他此時神情還是有些恍惚,回過神來後,問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媽,你有這麼多錢,怎麼從來沒和我們說過?”

雖然老太太當年是主動搬來的養老院,用的也是她自己的私房錢,可誰也沒想到,這私房錢有這麼多啊。

魏愛國身後,老太太的三個孫子孫女,也像是第一次認識一樣,有些震驚的看著這個奶奶,眼眸中時不時也會閃過一抹思索。

如果不是房產證複印件,還有那大額存折就擺在他們麵前,他們幾乎以為老太太是糊塗了,在說胡話。

可當媽的有這麼多錢,他們這當兒女的,卻從來沒見過,魏愛國坐在那裡,覺得很荒唐,荒唐之餘,也多了一絲竊喜。

從律師事務所

裡他們知道,像是老太太現在這樣的情況,她是沒有辦法再立遺囑的。也就是說,他們這些兒孫,就是老太太未來財產最合理合法的繼承人。

老太太此時靠在椅子上,糊塗勁兒好像稍微退下去了一點,她眼睛半睜不睜的,嘴裡念叨:“有錢就是媽,沒錢就是破爛。”

“呸,誰稀罕你們。”

她想起來了,她以前立過兩份遺囑。

最好的一套東西給楸楸。這是一份遺囑。

剩下的物件捐博物館。

小洋房早就賣了,所以隻有房產證複印件。賣了之後成立基金會,小輩們乖,就每年給他們些零花,不乖就把零花錢都攢著捐了,餓不死他們就行。

楊老太太張張嘴:“我想起來了。”

屋子裡的人一振奮:“您想起什麼來了?”

老太太:“我想起……我想起你個王八羔子,人就在C市,一年不見得能來看我一回!”

老一魏愛國五十多歲的人了,當著兒女的麵被自己親媽罵的臉上一赧,就要開口,卻見一直盯著房產證和存折看的女兒朝他搖了搖頭。

魏愛國的女兒叫魏酈,也是楊老太太的大孫女。她心思比較細,想的更多些。

老太太財產現在看著多是沒錯,可掰手指算起來,連帶上她爸,她一共有姑伯四個人。

大家都沒給老太太養過老,所以在分財產的時候,大家都沒有優勢。她那兩個姑姑家裡也都是做生意的,哪會不缺錢,真要到了法院,人法官可不管你是兒子還是女兒,繼承權都一樣。

也就是說,這些東西,最大可能要被分成四份。

到她爸手裡,就是四分之一。

巧了,她也有一個哥哥,兩個弟妹。

等輪到她手裡,就是四分之一的四分之一了。這還是老頭子不偏心的情況下。

半個小時後,一行人從老太太的房間裡出來。

因為被女兒製止,在老太太那裡碰了一鼻子灰的魏愛國語氣不算特彆好的看向女兒:“小酈,你剛剛是想跟我說什麼?”

魏酈沒太在意父親的語氣,隻是左右看了看有沒有人,然後假設道:“爸,您說奶奶在養老院住了這麼多年了,她的東西真的就隻有這麼多嗎?”

魏愛國一怔:“什麼意思?”

魏酈也沒有說透,隻是牽引著父親的思路:“奶奶這次如果不是因為想把房子和存款給外人,怎麼會想到去立遺囑。”

“房子和存款需要走正規的手續,可如果是一些數額不大的轉賬,奶奶就算糊裡糊塗的給出去了,又有誰知道?”

“還有S市的老洋房,家裡能傳下來這些東西的,怎麼可能隻有一棟空蕩蕩的老洋房。”

“我以前一個同學,他爺爺原來是皇城根兒下的老頑主了,那年他們家裡欠了債,他爺爺把家裡插花的花瓶轉手一賣,八十七萬!”

四分之一的四分之一實在有些太少,C市的房價一天天在往上漲,分到她手裡,說不

定都不夠她全款買套房子。

那能怎麼辦呢,隻能是再儘量把蛋糕做大了。

便宜大伯還有姑姑他們了,魏酈有些無奈的想。

同時,因為還想要堂哥把這些話轉告給大伯,她說話時,也沒避著堂哥。

果然,幾句話說完,就見麵前的三個男人,全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

那天過後,楊老太太的兒女們看似是安靜了幾天,實際上,兄妹四個連碰頭會議都開過好幾次了。

對於魏酈的分析,幾位長輩也都覺得在理。

並且,他們已經有了懷疑目標。

是一個具體大名不知道,小名是qiu這個讀音的孩子,現在的話,應該是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學生。

僅上次過大壽的時候,老太太就念叨了好幾次。老太太糊塗了,這邊剛作為壽星切完蛋糕,那邊就要拿著蛋糕往外走,嘴裡還念叨著她小孫孫喜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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