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年(3)
誰家平白無故的舍得吃個雞蛋呀?
桐桐這麼大了,扭臉看看雲朵稀疏的小黃毛,她笑著朝她眨了眨眼,先出去了。家屬院就在醫療站後頭,可以說是屁股對屁股的格局。邊上有個小巷子,從巷口進去,走兩個院子的長度就到了。
桐桐在小巷子裡等著,不大功夫,雲朵在巷子口探出頭。她才一招手,小丫頭跟做賊似得過來了,桐桐蹲在邊上把雞蛋剝了遞過去,小丫頭整個雞蛋往嘴裡一塞,“噎著了!”
雲朵隻不張嘴,就那麼費勁的嚼了嚼,再一點一點的往下咽。雞蛋黃乾巴的,桐桐不得不趕緊給帶回去叫喝水。
林溫言看著兩人的樣,就知道,好吃的必是又叫小的給吃了。
她從身上摸了一毛錢來,偷偷塞到桐桐兜裡,“等去縣城的時候自己買油糕吃。”然後去廚房,拎了個布兜子出來,裡麵全是窩窩頭,“帶去知青院,搭夥吧。”省的在家吃飯你不自在。
桐桐接過來,笑了笑什麼也沒說。是得想辦法趕緊找個飯轍了,這麼著確實不行。
知青院是公社給蓋的,正中間門有一堂屋,是平時開會學習文件精神的地方。兩邊分彆有兩個小院,一邊住小夥子,一邊住姑娘。這個點都去乾活了,桐桐回這邊的屋子。大通鋪擠幾個人真的沒什麼關係。她的衣裳都在這邊放著呢。
一個個窮的呀,都沒有鎖門的必要。
她是要換衣服,這才鎖了一重一重的門。
換了碎花的半袖襯衫,軍綠的褲子,連鞋襪也一起換了,又抱著出去把衣服洗了晾了。一晚上沒睡,她乾脆關了房門,補覺去了。
一閉眼就睡著了,這一睡著,就不停的做夢,夢光怪陸離,像是流光閃過,極快極快!才想要捕捉什麼,聽見外麵有了響動,她蹭的一下坐起來,是下地的人回來了。
是!是下地的人回來了。
四爺坐起身來,扶額,頭疼。這一覺睡的還不如不睡。
外麵鐵柱喊呢:“噯!老四,叫你給牛鍘草呢,這一大晌乾啥呢?”
四爺在裡麵應了一聲,“那草料黴了,不敢給吃,晾著呢。昨兒鍘的草還有,喂那個吧。”
鐵柱嘀嘀咕咕的,“黴了?這是哪個王八羔子弄的濕料送來了……”
四爺起身,揉了揉額頭,睡了半晌,渾身被蚊蟲叮咬的疙瘩,癢的很。正抓撓呢,遠遠的聽見有人喊:“哥,你的飯。”
四爺沒反應過來。
鐵柱在外麵喊:“乾嘛呢?炎炎給你送飯來了。”
想起來了,還有一個小一歲多的妹妹,叫金司炎。他從裡麵出去,就看到一渾身補丁的姑娘,梳著倆小辮,曬的烏漆墨黑的,手裡拎著個鼓囊囊的東西,是手絹裡包著吃的。
從包著的縫隙裡都能看出來,飯食就是用紅薯葉子和玉米麵活在一起蒸出來的菜窩窩。
他接了,“趕緊回去吃飯吧,送的不少了,連下半晌的都有了,下頓就彆送了。”
那哪行呀?這東西不頂餓。
四爺給她一個眼色,“回去吧!夠吃了。”
司炎以為四哥能偷著踅摸到彆的呢,就咧嘴笑了笑,轉身跑了。
鐵柱在後麵喊:“炎炎,你跑啥呢?又沒有人攆著你尋婆家。”
司炎回頭就懟:“怕跟你說話說的多了,尋不到好人家。”
四爺從後麵踢了鐵柱一腳:閒的你。
鐵柱嘿嘿的笑,逗小孩玩呢嘛!他轉身搶了倆菜窩窩往嘴裡塞,蹲在邊上低聲道:“下半晌生產隊要用牲口,咱倆不用管牲口,去後溝裡轉轉去。”
後溝距離這裡四五裡路,有土崖深溝,桐桐昨晚掉進去的怕就是那個地方。那地方等閒沒有人會下到溝裡去,大人怕有危險,從小就告訴娃娃們,那裡麵有鬼呢。
其實哪有什麼鬼?不過是早年戰爭年代的時候死了好些人,都埋在那裡了。後來,橫禍死了的村民,也都埋在那一片。
這就更沒有人去了。
沒人去,那裡的草就長的最好。給牛啊豬的打草,那裡就是最好的地方。不用動地方就能摟夠。
他應承著,怎麼都行。
鐵柱低聲道:“上麵尚儉大隊的羊說了丟了兩隻,昨兒晚上找,沒有找見,今兒找了半晌,還是沒有找見,都懷疑是被誰弄去偷著殺了,我懷疑是掉到後溝裡去了。”
溝裡有被水衝出來的土坑,有的是口不大,但是裡麵挺大的,動物鑽進去的時候好進,但出來就不大好出來了。
奔著這個去的呀?四爺還真沒興趣。但他點頭應著,吃了飯拿了鐮刀先走了,“你等牛驢牽走了,拉著架子車過去。”
嘿!咋這麼積極呢?
不是積極,是總有一種割裂感。他走的不快,一路慢悠悠的將周圍的環境和腦子裡的記憶組合、然後重疊。
他得想想,怎麼先安頓桐桐。
後溝跟記憶裡沒什麼差彆,沿著這一片走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