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145)
起風了,塵土飛揚的。
桐桐站在後園裡,用小鏟子往下挖,這一片地是特意沒澆水的,所以,挖下去半尺,都不見一點水氣。這裡撒著冬小麥的種子,而今小麥苗都蔫吧了,沒收的可能了。
今秋——旱了!今冬,必是要旱的。
明春到底如何,如今難料呀!
桐桐就打發人:“請五公主來。”
小五來的極快,“最近忙著呢,內閣下了手諭了,叫查一查各地的備災糧。京城是滿庫存的,其他各地的奏報陸續到了,我那桌子上都快堆不下了。”
桐桐就說,“不僅要查備災糧,還得再繼續加大備災糧的量。凡是無旱情的地方,在原先的量之上,再加一半。”
這麼大的量呀!
“有備無患嘛!”
這備災糧是什麼玩意呢?就是各個村子,都得把地裡能給吃的野菜,彆管是老了,發苦了,還是怎麼著的,隻要能吃的,都收拾起來,焯水之後晾乾。
這個不費事,就是順手的事。甚至從豬草裡隨便挑揀挑揀都出來了。挑揀出來之後,洗乾淨,在水裡一燙,仍在柴房裡陰乾去吧。
陰乾之後,一家或是交二十斤,或是交三十斤的,交到村裡的女官那裡。村裡再組織人給送到縣裡。縣裡有專門的家夥什,能將這些乾菜進行高壓壓製。
一般是給壓製成青磚大小的模樣,不隻是乾菜,裡麵必須加上麥麩糙米,除此之外,配比一定量的食鹽,再有就是魚粉。魚粉就是沿海沿江沿河捕撈出來的魚,每年有一定量的必須烘乾。烘乾之後磨成粉,每塊備荒糧裡都配比一定的量。
魚粉多了,就多配比一些。魚粉少了,就少配比一些。
像是蝗蟲這樣的東西,收集起來烘乾磨粉,朝廷花銀子收購的。誰家的乾菜菜乾有多的,也能跟朝廷兌換食鹽家用。
所以,這幾年就是靠著這個法子,籌備備災糧的。
這玩意當然不好吃,但肯定能活人命。
而且,不是沒法子,都不會有人樂意吃這玩意。所以,這幾年調運這個東西,沿途就沒聽說遺失過。
這是桐桐實在弄不出芋頭泥磚,卻配比出這個東西。這玩意壓製好了之後,那硬度堪比磚塊,真能砸死人那種。
真到了斷頓要餓死人了,按照口糧配比,一塊備荒糧是一個人兩天的口糧。村裡按照人口往下分。這一塊備荒糧加上水擱在鍋裡熬煮,能煮出來半鍋。或是給砸碎了,一頓煮一點。一塊足夠一個人吃兩天了。
這玩意,桐桐和四爺自己試過,特彆難吃,但吃了也飽腹,雖然不耐消化,稍微乾點活就容易餓,但這種饑餓是一般人能接受的饑餓程度。扛一個時辰就到了飯點了,其實也還行。
當然了,也有特殊的備災糧,便是乳酪。
家中有五歲以下孩童的,有七十以上的老人的,每天都定量的乳酪。
因此,這些年,跟遼國的貿易,藥品換回來的都是乳酪,以備災時用。
日常備災,是大陳百姓的普遍認知。第一年還有人糊弄事,摻著泥沙就那麼弄。
弄就弄吧,沒人管。結果自家受災了,吃到嘴裡了就明白了。這種事誰也彆糊弄,誰知道交上去的最後落到誰的嘴裡了?保不齊轉了一圈就又回來了呢?因此,九成九都是好的。但要是碰上那孬的,怎麼辦呢?反正有沙土也不是彆的,吃不死人就行。
但也因著朝廷上下重視,也確實是怕鬨災怕的很。
所以,很多百姓家裡人家也存備荒糧。隻要又多餘的乾菜,拿去縣城加工一下。壓製壓製總成吧。地裡的泥鰍黃鱔烘乾了弄成粉末,便是弄兩野雞烘乾成肉乾呢,再加點鹽,再把粟米炒熟碾成粉末,混在一起壓製,條件好的,叫糧食多點。條件不好的,一塊磚一把糧食也行。這麼做的至少比朝廷的好吃呀!而且,特彆耐放,兩三年都不帶壞的。
壓製好了之後帶回家,把這玩意封存在缸裡,用草木灰封住,抹上黃泥,再給上麵蓋上石板或是木板,三五年不動它,那都能一直好好的。
有錢的人家存好糧食,沒錢的人家這麼存糧,也一樣能過災荒。
朝廷再給補充一部分,這幾年不是這裡鬨災,便是那裡鬨災,下麵從沒報上來過有餓死人的。這就是成效!
朝廷重視是一方麵,得百姓也重視起來就是另一方麵了。
得教給百姓怎麼度過災荒!朝廷的備災糧大家都有參與,那咱自己也能準備的起呀!就是勤快一點呀,便是沒有搭配的糧食和食鹽,多弄點藥材和野菜,拿去換也能換來一部分。搭在一塊不就是備災糧嗎?
朝廷便是調撥的不及時,各家都有準備。
反正這個備災荒的意識上上下下都有了。
饒是如此,桐桐還小五再加量,存著吧,存著不慌。
小五應承了,“秋裡的備災糧比春上的難吃多了。”
那是!秋天的野菜都老完了發苦,春上是正嫩的時候,自然口感不同。可今年秋冬乾旱,誰知道明春怎麼樣呢?
備著吧!
事說完了,小五起身:“得走了!真忙著呢。”
忙吧!我送你出去。
都走到門口了,小五突然停住腳步,想說什麼嘴角翕動了幾下,到底是沒言語,朝桐桐擺手之後走了。
桐桐站著沒動,目送小五離開。
劉雲低聲道:“蕭大人又上折子彈劾女官了!”
這次又為什麼?
“有幾位女官被其婆母告上了衙門,稱其不孝。”劉雲就說,“外麵什麼傳言都有,對有不孝之行的女官,貶聲高於褒聲。”
桐桐點點頭,沒再言語。
真不孝也罷,假不孝也罷,這其實都是正常的。任何一個群體裡,都免不了良莠不齊。
桐桐問說:“知府還是蘇有吉?”
是!京城的知府還是蘇有吉。
桐桐轉身往回走,蘇有吉是昭王監管吏部之初推薦的,而今都已經任職快六年了。按說,也快調任了。
劉雲問說:“要臣去打聽嗎?”
不用了!各司其職吧。
桐桐回屋帶了承平,得去瞧瞧皇後。
承平愛去皇後那邊,一過去就喊:“祖母——祖母——”
皇後的眉眼都帶了笑,“承平來了……”
嗯呢!嘴上應承著,抬起小手給皇後塞果脯,皇後就著孩子的手吃了,“這杏脯怎麼有些是鹹的呢?”
承平嘿嘿的笑,偷著告訴皇後:“……娘……不給吃……偷的……”
你娘不給你吃,你偷來給祖母的?
嗯呢!
“我們怎麼就那麼可人疼呢?”皇後將孩子抱在懷裡這才在榻上坐了,招手叫桐桐:“你要是忙,就將醜兒給我放下。”
桐桐過去,“主要是怕吵到您。這小子的性子不如他兄長那般安靜,鬨人的很。”
哪裡就鬨人了?一個孩子一個性子嘛。
正說話著呢,郭道生急匆匆的進來,“娘娘,儲妃,上書房打起來。”
皇後不以為意,幾個三五歲的孩童,打架能打出什麼樣來呀?兄弟姐妹們打架,有什麼稀奇的?“小四和小五現在還打架呢?”值得大驚小怪的?
不是呀,“是高妃和蕭妃在上書房門口打起來。”
蕭妃原是蕭嬪,去年從嬪給升為妃了,原因是蕭嬪去年大病了一場,瞧著精氣神都乾了。當時那個病……八成是從氣上來的。她在宮裡呢,三個孩子都不大聽她的,女婿等閒也見不上,就兩個兒媳婦。
可這倆兒媳婦一個比一個咯牙。
平常呢,她就是故意寵著蕭氏,挑揀鄭元娘的不對。出身在那裡放著呢,一個是孤女,一個的父親是閣臣,這沒有可比性呀。
一次兩次鄭元娘不往心裡去。可次數多了,鄭元娘可不慣著她,直言說:“當年偏著王爺,冷了五皇弟的心。而今,您衝著五弟妹,不一定暖的回來五弟的心,卻有可能失去王爺的心。”
這也是實話!
老五跟母親都不親近,指著兒媳婦對你這個婆婆多真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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