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36)
此次狩獵規模極大,除了勳貴人家,便是朝中大臣若是有相從的,隻管跟著便是了。於是,這隊伍是清晨出發的,下半晌快傍晚的時候還有馬車才出城門呢。
四公主陪著蕭貴妃坐在馬車裡,挑著簾子朝外看,滿眼都是新奇。
蕭貴妃用帕子捂住嘴,“塵土飛揚的,有甚可瞧的?你呀,安生一些。”
四公主放下簾子,看了母妃一眼,“您也真是的!蘭陵蕭氏出事了,與您何乾?舅父他們不都在京城嗎?受損的也不是您的至親。說是族人,可近宗有幾人?您若是嫡枝出身,又怎麼會給當時才隻是禦外甥的父皇做了妾?外祖當年是什麼身份?不過是蕭家家主家裡管著山林的一個管事罷了。也就是您長的好,您住在那府裡的下人房裡,能時常伺候蕭家主母,這樣的機會才給了您……”
“住嘴!”蕭貴妃嗬斥出聲,手也揚了起來,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四公主的臉上,“不許你這麼說話。”
四公主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母妃,“您打我?”
蕭貴妃看看手,而後抬手想摸摸孩子的臉,四公主卻朝後一躲,“在您心裡蕭家金貴,我們金家不過是獵戶出身的野人,可對?”
“胡說!”蕭貴妃慌張的朝外看,而後才低聲嗬斥,“你說的這是什麼糊塗話?要是叫你父皇聽見了,這還得了!你才多大,你才有多少見識!你身為公主,看不起蕭家。那是你不知道世家到底意味著什麼。你可知,世家的榮耀,便是世家女的榮耀。隻要世家榮耀,世家女便能自傲!隻要出身好,世家女不論幾嫁都會被人高看……蘭陵蕭氏重德望,非一般門閥可比……”
四公主‘嗤’的笑了一聲,朝外喊了一聲:“停車!”
你做什麼?
車架停了,四公主從馬車上一躍而下,蕭貴妃拉開簾子小聲喊她:“你去哪?”
四公主腳下沒停,隻回了一句:“我祖上隻是野人獵戶,不敢跟貴女同一個車架。大陳皇室比不得閥門,但我身為公主,自己的車架還是有的,不勞貴妃掛念。”
蕭貴妃氣的呀,這熊孩子,說的這是什麼話。
大皇子皺眉,勒住馬調轉回去,問上馬車的胞妹:“怎的好好的要上自己的馬車?”
四公主張嘴打算說的,想了想還是算了,隻回了一句:“想請幾個郎君上車上來猜謎下棋,不可嗎?”
大皇子一噎,嘚!必是母女倆又吵嘴了。不就是想邀請小郎君來玩嗎?玩吧!
他騎著馬轉身走了,四公主真的在車上喊呢,“左八郎,來陪我下棋!”
左八郎乃是左傳典的兒子,且是老來子。長的乖乖巧巧的,養的白白嫩嫩的,公主那麼大的聲響一喊,他立馬就紅了臉,手足無措的看向父親並兄長和侄兒們。左傳典拉著一張臉,但那是公主叫了,隻是小孩戲耍,還能不叫去嗎?隻得擺手,“去吧!讓著些公主!”
眾目睽睽之下,俊俏的小郎君上了四公主的車架。
前麵隱隱約約是聽的見的,文昭帝尷尬的咳咳兩聲,抬手理了理那一撮小胡子,而後小聲問呂城:“左家的老幺兒?”
是!
“長的好嗎?”
好!特彆俊秀。
文昭帝便頷首:“喜歡嘛……對吧?這就行了。”說完了又看四爺,“四郎啊,你們這些兄弟不成呀!怎麼也沒誰請誰家的女郎君共乘一騎?兒郎們嘛,這麼靦腆可不成。”
四爺手裡拿著書,翻了一頁,“騎馬不及坐車舒坦,哪有拉著人家女郎君跟著受罪的?”
文昭帝一愣,想了想,“有理!”
他又朝四爺這邊挪了挪,“朕聽聞,你跟桐桐……這個……那個……挺合得來的?”
“還成!”
“這個事呀,朕是讚成的。可你林家叔父……不好說呀!你平素裡,也要注意一些。多笑一笑,衣裳呢,彆總穿烏漆嘛黑的……回頭叫繡娘給你裁衣,多置辦些……不要聽誰說什麼京城中誰家的兒郎美……四郎打扮起來不輸給誰的!”
四爺:“……好的!”
噯!聽話就好嘛!
彆的時候比不比的過彆人不好說,但是這一路上,四爺肯定完勝。如今這趕路,路上講究不了。所以,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時候,四爺可太風度翩翩了。
林雨桐好幾次叫韓嗣源上鳳輦上歇歇,結果這小子非不。這不,三天的時間,那個埋汰呀!
一到豐寧,韓嗣源喊了大皇子:“大兄,沐浴去!”
能去哪裡沐浴?營帳還沒搭建起來,不過是邊上的河裡洗浴罷了。
好家夥,遠遠看去,那麼多光膀子的少年郎都往河裡去了。桐桐正看的有趣,四爺從身後咳嗽了一聲,桐桐一個激靈,她馬上扭過頭,指了指河邊,“看見那座山了嗎?這個圍場的位置不是特彆好!”
地圖上沒那座山嗎?非得站在這裡看那座山。
不是!一路上都在馬車裡,我還不能出來轉轉了。關鍵是營帳還沒搭建起來呀!她拉四爺,悄聲說,“要不然咱們倆去山裡看看……水從山上下來,咱倆去山裡洗去?”
不去!秋裡在山間用山上的泉水洗澡,怕凍不死嗎?四爺低聲道:“警醒著點,這一趟凶險重重!你這身子,這力量,這速度,大不如前了,彆托大!”
桐桐朝北看,“契丹?”
四爺點頭,彆忘了遼國是怎麼建立的。後唐取代了後梁,後梁又被後晉所取代,而後晉的皇帝石敬瑭引契丹人入中原,知府劉誌遠拒契丹這才建立了後漢。遼國的建立便是從石敬瑭引契丹入中原開始的。
而今的京城,因為太|祖的執念,依舊在咱們熟悉的京城。可曆史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京城這一代都是屬於遼國統治的。北宋的都城在開封,南宋南遷了,所以,按照曆史軌跡,契丹而今是強勁之敵。豐寧已然在邊界了,也就是說,從契丹到大陳的都城,快馬四天便可到。臥榻之側有強敵,誰能真的睡安穩?
太|祖好像是在履行天子守國門的諾言,可這個國門在而今特彆不好守!
出來秋獵,就在遼國邊上。京城空虛,方便作妖。
世家在做局,想借刀殺人。
可文昭帝也在將計就計,就是以他自己和空虛的京城做餌料,要將內部的一些不和諧的勢力一網打儘。
這樣凶險的局勢,得虧你還有心賞景!
二皇子站在文昭帝的邊上,也在說這件事,“叫兒子回京城吧!京城空虛……這本就不妥當。”
文昭帝覺得好煩:“為父自有安排,你老老實實的呆著,守著你母妃去吧。”
不是!父皇,咱們不能冒險呀!
五皇子站在邊上,“父皇,二兄說的對,京城空虛,咱們距離契丹太近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您這樣,兒子很不安!”
真是囉嗦!文昭帝看兩人,“都回各自的營帳去,路上顛簸了三天,不累呀!回去吧,朕還忙著呢。”
二皇子和五皇子對視了一眼,兩人麵色沉重,但還是退了出去。
出來的時候看見大皇子在外麵站著,兄弟們彼此見禮之後,二皇子才直言道:“大皇兄該勸父皇的。”
“勸父皇什麼?”大皇子搖頭,“父皇會用他自己冒險,但不會拿咱們一起冒險的。”
二皇子低聲道:“禦林軍統領衛定山跟著來了豐寧,京城隻有城防營和步軍營,除了這些人馬,朝中再無兵可調了。我的意思是,明日狩獵,後日歸,不要在此逗留……”
大皇子朝禦帳中看了一眼,“二弟,有些安排父皇沒說,那是因為萬事在於‘密’!走吧,歇著去吧,確實累了。”
他真走了,二皇子和五皇子卻走的特彆慢。
五皇子低聲道:“韓、林二位叔父,自從離京就再沒消息了。世家那些事,能是誰乾的?隻怕他們快回來了!”
二皇子皺眉,“可將自身安危生死寄托在彆人身上,是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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