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74)
金秋,內考選官在太子李賢的堅持下,到底是開始了。
這一步李賢走的頗為艱難,可再艱難李賢不退!有人掣肘?掣肘就調整現有的官員。調整不順,就安排臨時差事,安排刺頭們出京代為巡查去,哪怕是暫時調開呢。他稍顯笨拙的左右騰挪,但到底是把事情推動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治說,“該東巡洛陽了,叫太子監國吧。”
這是要帶武後一起走。
武後沒同意,理由是,“第一次內考,若是聖人不在,難免叫下麵覺得不夠重視。這是開局第一考,非同一般,該當留下才是。”
這理由……也合理。
李治允了。
武後又說,“近日做夢總夢見先父,對著臣妾不住的歎氣,麵露哀傷,臣妾不解何意。隻是最近歇不好,竟是精神有些短了。”
李治就看明崇儼,“明仙師可能解夢?”
明崇儼忙道,“這是周國公不放心子孫後代之故!”
如此嗎?
是!是如此。
李治跟著歎氣,“既然如此,那皇後看著安排吧,朕乏了。”
武後謝恩,“周國公府感念聖人大恩。”
李治躺下了,沒再言語。
於是,在內考之前,吏部有了兩個特彆低調的任命。一個是任命武承嗣為尚書奉禦,一個是任命武三思為右衛將軍。
吏部任命官員,聖人無精神,那太子就是要用印的。吏部的名單太子未必得每一個都要特彆詳細的了解,但大致都要看一遍的。
結果就在名單裡看到了武承嗣和武三思的名字。
他當時就把名往桌上一拍,心裡又冒火!這兄弟二人有何才乾?不過是諂媚小人罷了。
寶華低聲道,“天後連日夢見老周國公……”
周國公於大唐有功,孫子給這個待遇不算是高的!
李賢這才把火氣壓下去了,是的!吏部對此沒反對,也是有這個考量。若不是母後跟娘家兄弟不合,便是不照看武家,武家的孫子到如今也不隻是這個官位?這有個恩蔭呢!
那便就這樣了。
但這件事給了李賢一點想法,他當即就下令,擇選勳貴世家子弟為侍從。
英國公府自然在此列。
像是二房的小五叔李欽載,也不過才比四爺大兩歲。
像是二房的平輩李湘,比四爺小兩歲而已。
這倆倒是特彆熱心,直奔國公府找四爺商議,“東宮擇選,我們叔侄可去得?”
四爺把人往書房帶,“為這個事,公主今早沒進早膳。”
這是為何?
四爺就說,“太子可從軍中選勇武者充實東宮,卻不可選勳貴世家之子,這個道理可明白?”
兩人對視一眼,好半晌,李欽載便點頭,“聖人連長孫家都不留手……而今太子卻招了勳貴世家子弟?”
對!就是這樣。
兩人再不敢朝裡撲騰了,“我們還是去看著羊馬吧,心裡自在些。”
是啊!彆瞎跑,一家子沒多少人口,每一口人都很珍貴!如今是出門在外一場風寒都能要命的,誰也都彆跑,在家守著至少平安,挺好的!
這邊正說話呢,秋實進來了,低聲道,“駙馬,太子來了,從側門進了公主府。”
是的,李賢來了。
林雨桐正抱著孩子給孩子喂蛋羹呢,下麵報說太子來了。
劉氏如今都在這邊,夜裡隻乳娘可不行,她得帶著乳娘和孩子一起睡。白日裡是一點不錯眼,真就盯得緊緊的!這是她的孩子一直就不康健,如今到了孫子跟前了,她老提心吊膽的,不叫她看著,她不踏實。
一聽說有事,劉氏就接了孩子,“殿下將小郎給我吧,我看著。”
親祖母看著有什麼不放心的?林雨桐把孩子遞過去,“再吃兩口子,不敢給多吃,逗著玩一會子再叫睡。”
半歲大的孩子基本能認人了,見阿娘要走,馬上嗚嗚嗚的。
可祖母把蛋羹一放在嘴邊,馬上奔著吃的去了。
李賢在書房等著呢,正看四爺掛在書房的字,然後聽到動靜,是皇姐來了。
“皇姐。”
“太子。”
這稱呼一出,都知道這是要說公事,裡麵的人便都出去了,在廊廡下守著。
林雨桐給李賢又續了茶,隻假裝不知道他是為什麼來的,就笑道,“這個時候來,必是公事。說吧!知道你忙,不要客套來客套去的,耽擱時間了。”
李賢往林雨桐邊上挪了挪,“皇姐,這件事孤下決定有些倉促,但孤覺得,並不算是錯的。孤知道父皇對世家的態度,可而今的父皇不是當日的父皇了。當日父皇初登基,他不知道他的身體是如今的樣子,所以,他一心要剪除世家,孤認為是對的!可而今了,父皇的身體皇姐您心裡有數,確實是不好了!而中間又出了更換太子的事,再加上母後跟朝臣的對立,這期間呢,又經了數年的旱災,這些年征戰不斷,朝廷負擔極重。孤以為,不可再繼續對立!是否能緩和一下關係,這是有利於眼下的穩定的!”
林雨桐明白了李賢的意思,這是說如今正處於最敏感的時期,以李治的身體,那就是得隨時做好新舊交替的準備!但凡新舊交替,就怕不穩。他力求穩,反正他年輕,便是緩和上十年,等一切塵埃落定了,他再動手繼續李治沒做完的事,晚嗎?不晚!
他這種考量有道理嗎?很有道理!他不是不秉承李治的意誌,不是不延續清除世家的政策,而是在穩的基礎上,有鬆有馳的推行。
這不僅沒錯,還是一個很穩當,很持重的決定。
但是,這個決定有個前提,那就是你得確定你的大後方是安穩的!
可李賢從不懷疑他的父皇和母後要傳位給他的決定,他從不懷疑他的兄弟對他的忠誠。
林雨桐:“………………”這叫我怎麼說?叫我說你母後這會子一定很惱怒!因為她覺得她做了壞人,她付出了那麼多,你卻甩開她來了這麼一下。她把世家得罪完了,你出來充當好人,那她這些年做的豈不是白費了?你這是要跟世家緩和關係嗎?不!你這是要否認我這個母後,否認我這麼些年為大唐所作出的努力!
除了你的母後,還有你的其他兄弟!你怎麼就那麼確定你的兄弟們都是一腔赤誠呢?可我便是發猜疑什麼,沒根據我能瞎說嗎?
隻能說,“我是覺得,凡是得往萬全的想。想仔細些,方方麵麵的都要想到,這樣的事,不怕周詳,也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而且,你一做事,我就越發覺得你跟母後相像。”
哪裡相像?
“決定了就做!從沒想著去跟誰協商溝通一下!”雖然太子隻招收一些像是近侍侍衛一般的勳貴世家公子,你想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那你為什麼不去跟聖人商量一下,去跟武後溝通一下!你覺得行,你覺得你有理,然後你就乾了!
跟武後不像嗎?
這話說的李賢自己都怔愣住了,想想皇姐這話,說的很有道理。自己此來是想叫皇姐出麵溝通,皇姐卻說自己現在做事有些太過於獨斷專行了。
李賢肅容起身,“皇姐所言,弟謹記。”
兩人把該說的都說了,李賢真挺忙的,這便告辭離開了。
他此來,就是想通過自己叫武後知道他的想法。可我說的話要是管用,那就不是武後了。自己這麼一說,他也算是知道自己對這事的看法。
李賢就是這麼想的,他跟張大安說,“皇姐的意思是,母後的態度怕是很堅決。對這事怕是不能認可。”
張大安是李賢的侍讀出身,而今是東宮近臣,跟李賢的張良娣是兄妹,因此,此人自然是可以放心說話的。
而張大安就說了一件事,“……賤內前幾日進宮看望良娣,聽聞良娣說,太平公主跟頗為喜歡薛家郎君。”
嗯?
“薛紹?”
是!
薛紹便是這次招進來的親隨之一,城陽公主之子,自己的親表弟,聖人的禦外甥。
李賢哈哈就笑,“是嗎?太平瞧上薛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