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39)
這個時候,得了信說是另外賜給府邸了,四爺才想起來,“後頭是常樂公主府,修了有好幾個月了。”正不知道要恩賞誰呢,現在想來,除了自家也沒彆人了。不是非得叫常樂公主騰出來,關鍵是,能跟英國公府連成一片的,也就這個公主府了。這把公主和英國公府連在一起,對武後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林雨桐知道常樂公主府在後頭,但是她跟這位常樂公主來往的甚少。隻是禮節性的相互送個禮,除非宮宴,那幾乎是不碰麵的,“不過,她能自己有個公主府,是太|宗格外優待?”
李淵幼女,“小時候得長孫皇後撫養過。”
怪不得呢!這位公主應該是對長孫皇後和太|宗都有感情,從她的角度,看武後一定是一萬個不順眼的。
這位公主的女兒最後許配給李顯,是李顯的原配。可惜,據說是被武則天關起來生生給餓死了,而後常樂公主夫婦就參與了反武則天,事敗被殺了。記載是這樣的,究竟如何,咱也不知道。但武後做事,有時候是糙的很。
便是叫人家騰出府邸,是不是得給點彆的安撫呢?
入秋了,她用棉花做了夾衣,叫劉德跑一趟溫泉宮,跟武後透個話,便是不看著常樂公主,也得看著常樂公主的駙馬。這位駙馬叫趙瑰,乃是左千牛衛將軍。
左右千牛衛跟左右監門衛,乃是京師的主要戍衛力量。而將軍為這支軍隊的實際掌控者,一般由親王或是大臣遙領,跟監軍類似。但軍中的一切事務,掌權者是將軍。
說實話,常樂公主隻是個皇室女眷,你倆不投脾氣,彼此看不順眼,這個沒關係。但是,軍中輕易彆這麼得罪人。
武後換了劉德給送來的小夾棉襖,覺得合身又輕薄,劉德隻說,“殿下問,新公主府以前是左千牛衛將軍家的府邸嗎?是否要去將軍家走動走動。”
武後對著銅鏡看穿上這衣裳是什麼效果,一聽這麼說就知道桐兒想說什麼了。自己怎麼會沒有考量?一個左千牛衛將軍而已,若不能體會上意,那他也該讓賢了。
她就說,“叫她儘快搬家吧,彆的事不用多管。”
劉德應了一聲,告退出來了。
武後滿意身上的衣裳,覺得比皮裘的好了太多。突然想起來,叫高延福趕緊去追劉德,“告訴劉德,叫公主在莊園等著。”
高延福趕緊去辦了。
武後考量的是,這個白疊子的推廣的事。太子上折子來了,說的也是這個事!但推廣之前,得叫大家都看看。看完了之後,得叫皇上發旨意布告天下,如此才能擴大影響力。
桐兒這個功勳,是該得這個賞的。
不過,她是什麼都好,但隻一點,做事太周全了。當然了,以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求全才是對的,求全能長久。說到底,求全,那是手裡沒權利的時候才會去思量的問題。
桐桐得了劉德的稟報,久久沒有說話。武後是武後,自己是自己,兩人壓根不是一個路子。強迫彆人變成自己,這是不講道理。
武後不是不會周全,她在這事上不想周全。是否帶著幾分故意挑刺,更換京中將領的意思,她就更不能知道了。
所以,提醒了,這便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至於說去莊園,這是要帶文武百官去看看吧!
那這得什麼時候呢?怕是得等李績回來之後。四爺得在家裡等著李績,自己得去莊園。搬家的事……下麵的人看著辦吧,要不然怎麼辦?
四爺就說,“去籽機和織布機隨後就給送去。”
成!
林雨桐看天,“隨後有半個月的晴天,棉花差不多也能采收完了。”
因著天氣好,林雨桐這一去就沒叫再采摘,叫這開著吧!等文武百官來的時候,就看見滿地白花花的。
植株不高,葉子也已經乾枯了。遠遠看出,白花花一片。
禦駕出行,文武百官隨駕,隊伍能綿延十數裡。
李績如今是司空之職,聖人優待,特賜小轎,哪怕是在上朝,轎子也能給抬到大殿門口。這是對老臣的優容。
這會子從馬上一下來,就有小轎候著,他上了小轎,看了在小轎邊的曾孫一眼。就出征了兩年,安定公主成了輔國安定公主了。
自家這曾孫估摸著是知道身體不好,不擅武道,倒是在兵器革新上下工夫。這也算是個路子!可公主跟著一點點參政,到底是風險太大了。
正這麼思量著,就進了莊子。那位公主帶著人在莊子門口迎著呢。遠遠的看去,像個郎君似得。
林雨桐見了禮,就跟太子分左右扶了李治和武後下來。
李治指著白花花的一片,“那就是白疊子?”
是!
武後看劉仁,“傳旨下去,不可踩踏,叫百官都去瞧瞧。”
幾個丞相和朝中高官自然是要跟著聖人和武後的。
李治就扭臉跟李績和戴誌德說,“也都瞧瞧,瞧瞧這個白疊子究竟如何。”
一行直接就到了地頭。林雨桐扶著李治下地,先示範采摘了一個,“若是開大了,直接采了棉絮也行!若是這樣半開的,采下來再晾曬也可以。這主要是考慮天氣的原因。該是放在植株上自然乾著當然好了,可是一下雨,就容易發黴。連著下雨,地進不來,一旦見了雨,就壞了,瞧著品質就沒那麼好。因此,若是天陰沉,估摸著要落雨,就得把這半乾的采摘下來,自然通風,等天氣晴好了,再晾曬也可以。花絮一樣可以蓬鬆起來。”
說著,就叫人拿了早前采摘的半開的,如今曬的全裂開嘴的那種。
武後接過來看了看,“到底是不如植株上的。”
是啊!肯定是有這方麵的影響的。
邊上的戴誌德就問:“若是如此,方南地豈不是不適合種植?”
林雨桐點頭,“這是西域來的種子,西域乾旱,日照時間長,一年裡少雨,所以,西域的棉花一定是品質最好的。咱們北方各地,相比南方而言,能好一些。但就是我說的,肯定會有一些影響。不過應該問題不太大!品質不好,不妨礙自家用。南方多雨,若是種出來,品質比之北方,還要差一些。當然了,具體的得叫人試,但想著,應該也就是如此。所以,北方為棉,南方遍植桑蠶,因地製宜而已。
閻立本就問說,“殿下的意思,北地可用棉替代絲綿。”
當然!
林雨桐領著人又往早準備好的場院去,“將棉花采收之後,剝殼,儘可能的去掉雜質……而後得到棉絮。將棉絮放在太陽下暴曬……這是曬好的!怎麼判斷曬好了沒有呢?”她抓了棉絮,抓住藏著棉籽的地方放在嘴裡咬了一下,嘎嘣一聲響,把棉籽咬碎了,“這就是曬好了。”
而後指了指前麵,“這是駙馬特意為了脫籽方便,製造的脫籽機,比人工快的多。”
說著,就叫兩個仆從上前,展示怎麼能把籽粒去掉。
之後又是弾棉花的機器,一點一點的,把棉花彈得鬆鬆軟軟的,跟天上的雲朵似得。
林雨桐點了學的好的女仆,她紡線學的七七八八了,能把棉花紡成一圈圈的棉線。那邊的織布機前,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正一仰一合的織布。織布機上已經有大半匹了,是一種微微有些發黃的土布。因為才開始學,織的不算好。
她就笑道,“才開始,織的不算好,但熟悉之後就好了。這樣的坯布出來之後重新給染色,這就可以了。當然,不如絲織的精美。可它耐用,結實,保暖性好,產量必然是比絲織品高的。”
一串串的跟在後麵,把這東西怎麼使用,全都瞧了一遍。
彈出來的棉花,幾個繡娘正把棉花一層層鋪在布上,然後上麵再蓋一張布,縫起來,這便是棉被。同理,能做棉被就能做棉衣。
張文瓘就看了還在織布機上的布,“這布耐穿?”
對!若是要求不高,能穿很多年。
張文瓘回身就跟李治說,“聖人,臣以為,此物當在北地大量種植。隻是種子一項,卻難以供給。此物產自西域,想來,安西都護府該以此物的種籽來征稅……”
林雨桐挑眉,若是用棉花籽抵稅收,就能在西域大量推廣此物,同時也解決了大唐而今缺種籽的問題。
李治一時沒有說話,武後就道,“安西……跟彆處不同,隻能免稅,不能征稅。輔國公主當初的種子便是托商人高價買來的。若是想達到目的,不亂了安西,朝廷當免了安西的所有賦稅,且高價征購白疊子種籽,以備朝廷之用。”
可這麼大的量,朝廷有這個錢嗎?
李弘就問桐桐,“這棉籽可有彆的用處?”
當然!林雨桐就道,“如今棉籽少,我隻使用了很少的一部分。這棉籽含油脂,若是榨油的方式恰當,油脂可食用。但粗製的不可以用。”會影響男性的生|殖能力。不過便是精細的壓榨方式,也並不複雜,“壓油之後的廢棄物,該是極好的肥田之物。”
武後就道,“那這與收稅並無區彆。所以,此法不可。”
李弘看張文瓘,“張相想鼓勵西域種植白疊子,原也是對的!不過不知棉籽的用途罷了。”
是!
李弘就看林雨桐,“皇妹對此最了解,你怎能看?”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這才道:“……臣妹以為,朝廷所購種籽,當以獎勵的形式,先發一部分。比如,出征的士兵,戰死的,該多發放。傷殘的,該多發放。活著的回來的,該發放。這是除了彆的撫恤之外,特彆恩賞的。”
先種的先獲利,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
她隻提士兵,不提將領,意思就是放在最低處。而如今大唐用的依舊是府兵製,大部分士兵都是一邊種地,一邊當兵的。
這其實是很成問題的!為什麼動不動就逃跑呢?根子在哪?其一,一當兵就是從十六歲到六十歲,隻要活著,每年按點得去。這成嗎?其二,晉身途徑窄,子承父業的太多了。如今禁軍中還有父子營,那裡都是跟李淵起兵的第一匹人馬的後代,彆的人根本就混不進去。其三,待遇跟不上。永業田這個法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沒有優勢。
這麼著下去,府兵製就得改!可改了募兵製之後呢?李隆基倒是改了,可也養出了個安祿山呀!安祿山整出個安史之亂,大唐由勝轉衰。
李績詫異的看了這位公主一眼,這說的是白疊子的事,可這又不僅僅的是白疊子的事!她很聰明,不直接說而今的兵製有問題,免了乾政之嫌!她在以她的法子蜿蜒曲折的想達到一些目的。
會聽話的都是聰明人,李治先看皇後,可皇後很驚訝。這顯然,這並不是皇後影響的!這叫人怎麼說呢?隻能說每個人的天賦真的很不一樣。
這個事,她隻一點就馬上跳過,“隻靠朝廷,終究是杯水車薪。占著大麵積土地的難道不是世家大戶?隻要想找,他們也不會缺種籽。再說了,種植所得之利到底不大,真正的大頭在織造。織造大戶可跟朝廷購買織機,可給農戶提供種籽供其種植,而後便於將棉回收回來織布……”
張文瓘眼睛一亮,“朝廷再用賣織機的錢去購買種籽……”這是饒了一圈,朝廷沒虧錢,也發了種籽。大戶出了錢,可他們盈利點在後麵。誰都沒吃虧,可卻盤活了。
從來沒人看的上商賈之事的,從事商賈的那是下等的人。連買來的胡姬也不如!因此,朝廷也沒有人去研究這商賈之事。
可其實,這轉了一圈,事卻辦成了。
他覺得這個事甚好,忙躬身跟聖人道:“公主殿下所言甚是。”
李治當時沒言語,隻笑了笑,“事不急,再慢慢議。”
看了一趟,回去了。太子臨走的時候低聲道,“回頭皇妹去東宮一趟。”
好!
四爺留下了,跟桐桐把事情安排好,這才回京城去了。
在路上桐桐就說,“我今兒就不該多嘴。”
四爺就笑,“不是對你不滿,也不是對你說的事不滿。這裡麵有幾個事,你不知道。”
什麼?
“提到了安西都護府,你知道安西都護府的都護如今是誰?”
沒注意!“是誰呀?”
“裴行儉。”
林雨桐‘哦’了一聲,此人可當真是了得!跟褚遂良和長孫無忌密謀著反對李治冊立武後為後的人就有他!此人的能力那是相當卓越,西域諸部投奔大唐,多數是因為此人治理西域治理的好!西域諸部覺得他仗義,從而投了大唐。同時,此人完善可科舉選才之法,也頗有識人之能。
他是唯一一個直接參與了反武的密謀之後,還活到現在的人。當時被貶去了西域,在安西都護府做了長史,而後升了都護。當然,後來還調回長安起複了!
能從武後的手裡逃出生天,被貶了,可功勳大到武後沒把他如何還順利的升了。
所以,張文瓘一提西域都護府,武後直接就出聲阻止了!她顧慮的有道理,大局上也站的住腳,但不得不說,她不想叫裴行儉現在回長安。
而四爺又提了另一個人,“張文瓘。”
這個人怎麼了?如今在輔助太子監國,生性嚴正,為人低調,是良臣乾將。
“那你知道張文瓘跟李績什麼關係?”
張文瓘跟李績有關係嗎?沒見走動呀?
四爺這才道,“張文瓘當初在並州做參軍,深受李績器重。李績對他有知遇之恩!你一提,他立馬讚成。李治當然不能直接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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