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浮華(36)
標槍在空中飛翔,然後尖頭朝下……那裡好似有敵人,騎在高頭大馬上,這槍直指敵人的胸膛,瞬間鮮血橫飛。
林雨桐蹭的一下坐起來,一摸額頭,汗打濕了頭發。
她人還在英國,窗外其實沒有國內那麼絢爛的霓虹,她站起來摸了一瓶水站在窗戶前,看著窗外無邊的黑夜。
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閃一閃的,放在靜音上,這個點是誰的電話。
探頭一看,四爺的電話。
此刻的時間是夜裡的兩點多點,但在國內,應該是下午了。她接了電話,四爺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是不是睡不著?”
你怎麼知道?
頒獎台上,你的眼睛裡寫著:這並沒有叫你獲得更多的成就感!
你站在那裡的感覺,不對。
林雨桐站在落地窗前上,就笑,“你知道我那時候的感覺嗎?”
四爺‘嗯’了一下,“你覺得你像個小偷,像個強盜。”
林雨桐沉默了,就是這麼一種感覺,“何教練說,人跟人自來也不一樣,人種的不同,差距咱們得承認。她說,他們的優勢項目,從來沒有人限製。但咱們的優勢項目,國際上從來停止過限製。以小球項目來說,隊裡的全部的人都在世界水準……可是,真追求公平的玩法,就沒這個項目了……”更不要說各種不公平的裁判連同黑哨。說著,她就歎了一聲,“這說的是體育的事,可其實又不是體育的事!這裡麵存在一種東西,叫做偏見。發生在賽場上的事,跟意識形態是連著的。這不是在賽場上能尋求到解決辦法的。”
四爺坐在長椅上,邊上放著書,他問桐桐,“是不是站在人群中央給你的成就感,還不如在棉花田裡,找兩片受蟲害的葉子,配置出一種克製蟲子的農藥來,叫你的成就感更高。”
是!哪怕默默無聞,我知道我在努力的做著我認為有意義的事。
而今的事情,不是說沒有意義,“我在黃種人不擅長的項目裡,做到了極致!此次之後,必是會更多的人去研究……姚芳他們已經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了……但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到的,這得更多的人去試……若是真的有用,會有人去重視的。如果有一天,將它能納入體育課,能有人專門編出一套廣播體操來,叫孩子從小就那麼學……”體質提升了,這便是意義。但這卻不是自己高聲呼喊能做到的!自己留在隊裡,那麼就跟之前一樣,訓練訓練,然後參加各種世界賽事,拿更多的獎牌和獎金,隻要自己的成績能保持,隊裡就不會舍得放人,但自己的作用也僅此而已。
四爺就說,“回來吧!”他看著掛在校園裡的奧賽健兒的海報,一條路上都是他們的照片。桐桐的照片最多,比賽接近結束了,她一個人拿了田徑項目的八個金牌。百米跨欄、跳高、一百米,兩百米、八百米,跳遠、標槍、全能,一共摘了八個金牌。
鉛球沒摘金,但世錦賽的記錄她仍然是保持者。
現在走出去,大街小巷裡,各種海報,各種的屏幕上都是她的消息,真正的全能王。
吳雲都已經躲到療養院去了,找她的人太多,各種商業代言,桐桐若是願意,幾億,十幾億不過是多簽幾張合同的事。
但他卻看出來了,她並不高興。如今的位置,能叫人在體能上有點進步,算是她為大眾做的事。而因為成功,有了說話的機會,也算是為那個孩子,做了點什麼,了結了一場因果。
拋開這些不談,四爺就說,“回來吧!久利之事莫為!可以樹立一個標杆,證明體質的差異可以通過其他途徑彌補,你就做了該做的了,也是在你能接觸的行業裡,機緣巧合的做了你能做的。那麼接下來,做你想做的。回來吧,我給你做紅燒肉,專門找人學的。”
於是,林雨桐回來了。
包機回國的路上,記者一路跟隨。她一路都在‘睡’,耳機幾乎沒有拿下來過。都以為她是累了,在補覺,但是她哪裡真睡了。她得思量,她這個退役報告該怎麼寫。
下了飛機,她看見站在人群後麵的四爺了。接機的除了官方的,還有很多很多的人,在機場歡呼著。這個時候,她還不能脫離隊伍,隻是遠遠的看見四爺了,她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
各種的慶功,各種的獎勵,一項一項下來,所得的確不菲。
一結束,林雨桐就跟著何平去辦公室,然後從兜裡掏出準備好的東西,推給何平。
何平愣了一下,“你又要申請離隊了?行!給你放兩年,你也就大學畢業了,到時候歸隊,咱們衝擊下一屆……”
說著話,就拿了筆,準備給申請上簽字。可筆都落在紙上了,她愣住了:退役申請。
何平臉上還保持著笑意,抬眼看林雨桐:“你開什麼玩笑。二十歲你退役什麼退役?胡鬨!說吧,是想提什麼條件吧?你提!隻要不影響成績,放你出去自己訓練也行。可以放鬆對你的管製,但是……這樣的玩笑不要開!有要求提要求,動輒退役,乾什麼呀?”
林雨桐將退役申請往前推了推,“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得從比賽開始,我就已經在考慮這件事了。我要退役,我有我的道理。”
何平坐著沒動,也不說話。
林雨桐坐在她對麵,就問說,“若是上頭一直壓著我這麼一個,那麼體育的意義在哪?沒有金牌,誰有動力?我已經做到了我能做的極致,標杆設立在那裡,得有人去衝刺那個記錄,而不是一年一年又一年,一直霸占在上麵不下來。若是如此,您說結果會好嗎?您在行裡的時間那麼久了,臟手段您也見過吧!當發現你擋路了,那麼,臟手段就來了,臟手也就伸過來了。與其如此,我為何不退呢?從我的角度講,我在最高處退了,退的風光體麵。從體隊的以後來,短期內,好似是缺少了競爭力,可從長遠看,他們看的到希望,有方向,也有正確的方法,一批一批的好運動員湧現出來不過是早晚的事。”
這你突然離開,就出現斷層了。
林雨桐就道,“您要是信我,您就好好培養姚芳,男隊那兩個陪練,黃清和朱曉,給他們兩年時間,在下一屆,便是不能破紀錄,可摘牌的可能也是極大的。”
何平沒言語,這事太突然了,也不是自己能定的,她就道,“這樣,你先回去,先給你放個假。你再考慮考慮,我也再考慮考慮……這不是著急能處理的事。”
可林雨桐回去就收拾東西,在大家都恢複訓練的時候,她極其低調的拎著行禮出去,四爺在外麵呢,他接了箱子拉了桐桐,往車上去了。
一上車,桐桐把安全帶一係,就真的睡過去了。沒吃好也沒休息好,她沒有亢奮,反而很疲憊。
回家的時候扒拉著四爺,回去就往床上一躺,鼻尖都是四爺的味道,她徹底的睡過去了。
吳雲追過來看了看,四爺朝外麵指了指,兩人都出來了,四爺把臥室的門給帶上了。
“怎麼了?”吳雲低聲問了一句,才有搖了搖手裡的電話,“何教練給我打電話,說是桐桐要退役,這怎麼話說的?”
“她做了能做的,以後想做點她想做的……”四爺請吳雲坐了,“您想想,她一直摘金,那其他人怎麼辦?看不到前麵的希望,很多人就不會再想著繼續走那條路了。從長遠來講,真沒好處。當初教練叫她跟隊一年集訓的時候,她已經起了退役的心思。不過是,當時沒法說。說了就以為她跟隊裡講條件。所以,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帶著陪練,按照她的法子訓練。一年下來,成績明顯比之前好了。那就證明,這是行之有效的。前麵掛著胡蘿卜,其他人才會拚命的去奔。若是有人捷足先登搶了胡蘿卜,那彆人要麼退了,要麼就另尋他路了。這才是把路給堵死了。”
這話有道理嗎?有道理!不追求獎牌,隻追求增強體質,這才真正的體育精神。
但退役真不是那麼容易退役的,一撥一撥接著一撥的人來做思想工作,林雨桐的主意都沒變。
可顯然,這個時候突然退役,就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猜測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受到了什麼不公正的待遇。
林雨桐就說,“開個記者招待會,這事有什麼不能攤開說的?”
於是,在很多家媒體要給林雨桐做專訪的時候,她開了記者招待會,宣布退役,“體育追求的是自我突破,是人體極限。我覺得以我的身體素質,我已經做到了我的極限。在這個項目,我不會有更大的突破和進展了。我宣布退役,但並不意味著遠離體育。加強體育運動,增強身體素質,這應該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健康的積極的生活方式。我每天依舊會鍛煉……也許某天心血來潮了,或是我練的差不多了,我會去打拳擊,會去學射箭,會去馬場練馬術……人的一生很長,想做的事很多……”
“那您不覺得可惜嗎?隊裡不覺得可惜嗎?在田徑賽場上,還有更優秀的隊員有爭奪獎牌的實力嗎?”
林雨桐請記者坐下,這才道,“我非常感謝領導,感謝我的總教練,教練,不僅僅是感謝他們對我的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