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223)
鼇拜是奔著殺莽古爾泰去的,但莽古爾泰也是沙場宿將,刀一擋,順勢一滾,隻胳膊被砍傷了,人卻暫時沒事。
費揚果心說,還不如這麼死了呢!如今這怎麼著呀?
果然,皇太極大罵莽古爾泰,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果然是豺狼的心性,朕多方優容於你,你卻這般行事。朕還是太蠢,怎敢信你?你為了邀寵連你的親生額娘都敢殺,還有什麼不能不敢乾的!”
把這個不能提的事又重新提了起來!
莽古爾泰的眼珠子瞬間就紅了,用沒受傷的手臂指著皇太極,嘴唇抖動的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難堪的又何止了莽古爾泰,還有代善。
當年莽古爾泰的額娘富察袞代,雖以私藏錢財的罪名定罪,但其實,據說還是跟代善有染。這個真假不好辨,但當時檢舉的人是那麼說的。這種事最怕的其實也就是莫須有三個字。後來阿巴亥還是跟代善有染。當年努爾哈赤還活著的時候,其實沒把代善如何。
可代善很清楚,當年沒事,如今舊事重提,未必不會沒事。
這個狩獵一結束,代善就叫了兒子到書房,“以後要聽話……不可再肆意!”
可嶽托是寧肯聽皇太極的,也不願意聽他阿瑪的。在嶽托和碩托這哥倆的心裡,代善就是那個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的後爹,你不聽彆的女人攛掇要害我們哥倆就不錯了,能這麼好心?而後直接轉身走了。
代善:“……”一個人坐在書房,而後寫了一個折子,說這個四大貝勒共同理政,是特殊時期的特殊產物,如今不同過去了,皇上雄材偉略,我就不去給您添亂了。
折子上上去,皇太極直接給批了。
莊妃給斟了茶過去,就笑道:“該叫姑姑給二哥哥送些厚賞去。”
皇太極點頭,點了點莊妃。是啊!這三個參政的貝勒,一個死了,一個廢了,一個退了,好說不好聽呀!既然如此,代善就該厚賞。
他就瞧見莊妃把他批過的折子壓在最下麵,然後叫了蘇麻去傳話,“跟姑姑說,可著宮裡的好東西隻管給大貝勒送去。這賞賜,你得親自跑一趟。跟大貝勒說,皇上很生氣,也很傷心,說是兄弟相互扶持到現在,大貝勒這一退,皇上覺得是他沒做好……”
蘇麻馬上應了,見了代善,把話說了,“……皇後娘娘和莊妃娘娘說,若是身體不好,就先養著,等到養好了,還得您回去。要不然,皇上真該傷心了!”
代善心裡明鏡似得,先給賞賜,再說身體不好,等養好了再回去。啥意思呢?就是皇上怕人家說唄。皇上這是跟漢臣接觸的久了,也喜歡‘□□三請’的戲碼了!行!再上折子,再祈求要退,如此再三,那壓在最下麵的被批複的折子才被發下來。
夜裡了,書房裡燈火通明,皇太極靠在榻上,揉著額頭,莊妃問說,“又頭疼了?”
皇太極歎氣,“朕做了該做的……可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莊妃就道:“那皇上再給二哥哥些恩典就是了!也確實該給個恩典了。總是貝勒貝勒的,二哥哥也很尷尬,尤其是費揚果已然是郡王了,二哥哥還是貝勒……”
是啊!這個時候,非給個大大的恩典,叫人知道,朕是賞罰分明的。
於是,轉臉,代善就被封為和碩禮親王,世襲罔替。此為大清第一個鐵帽子王!
在代善被冊封為世襲罔替的親王之後,莽古爾泰的傷情驟然惡化。費揚果奉命去看望莽古爾泰的,這家夥是自己在找死,身上本身就有傷,卻整日裡抱著酒壇子不撒手。喝醉了就在府裡大罵皇太極過河拆橋。
費揚果扶起了他,“五哥,皇上一沒有問罪,二沒有撤掉您的職位,三沒有削去您的爵位,隻是令您閉門思過,養好身上的傷……不過是責罵了幾句而已,多大點事?您又何必如此呢?”
他喝醉了,然後看著費揚果,“他說我殺了我額娘!”
你是殺了你額娘。
莽古爾泰咧著嘴,不知道是哭還是在笑,“是啊!我殺了我額娘。我額娘……恨我呢!她說了,要接我走了……她要接我走了……”
是把那些陳年往事給勾起來了,心裡存了愧疚,估計也是夜夜不能寐吧。莽古爾泰喝酒從來不節製,離不了酒了,這東西未嘗不是用來麻痹他自己的。
他覺得,莽古爾泰是活不長了,回去卻沒多話,隻把看到的都告知了。反正整日裡那麼喝,再加上身上的傷,真就是活不長的樣子。
可他卻不知道,有人臨死還總是會乾出點事。而事情的起源,他是做夢都不會想到,是巴林攛掇起來的。
巴林此時坐在莽古濟的麵前,“感謝公主能來見在下。”
彆酸文假醋的,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本公主出來偷摸見你,倒是想聽聽你想乾什麼!
巴林笑的依舊溫和,眼睛眨巴著純然的光,“小子來是告訴公主,莽古爾泰完了。公主的消息滯後,怕是還沒聽說。”
那麼大的雪,消息沒那麼快。這小子的消息可能是從大明來的,但莽古爾泰完了就完了,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自從他殺了額娘,她跟莽古爾泰這個弟弟的關係就不再了。
巴林就道:“您說沒關係了,就真的沒關係了?您跟皇太極交惡,在敖漢部又不能掌控什麼,對大清朝廷已然是無用了。不僅無用,甚至是有妨礙的!您很清楚,您的丈夫願意親近皇太極,但並不願意親近您。您在部落裡四處插手,叫他們極為防備。您留在部落裡的意義,對朝廷已經失去了!不僅失去了,您已然成了一顆絆腳石!如果能合理的廢黜了您,那敖漢部必然對皇太極感激不儘,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幫助你們大清朝廷。如果舍得您的命,那您就當我什麼也沒說。”說完,直接起身,就要走人!
“站住!”莽古濟哼笑一聲,“小子,把話說完也不遲。”
巴林就回過頭來,看著莽古濟就笑,“您現在在必死的局裡!一旦莽古爾泰死了,您的死期就不遠了。不僅是您,還有您的兒子,您的女兒……都難逃厄運。當然了,您可以自請和離,回盛京去。如此,便能保住命,保住你的孩子……”
這真不是壞話!她真要這麼選擇,巴林不會再廢話。
可顯然,莽古濟不是這麼想的,“我走了?那豈不是便宜了敖漢部!”
果然,她跟敖漢部結仇了!不會主動認輸離開的。
巴林就道,“那就看您能不能翻盤了。”
翻盤?什麼意思?
巴林沉默了一下,就道:“……我跟您講個故事。”
莽古濟坐回去,想聽聽這小子怎麼說。
巴林就道:“有那麼一個女人,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生了一個兒子,可是很不幸,這個女人的丈夫意外死了。這個女人帶著兒子改嫁給另一個更有權勢的男人。這個男人南征北戰,征服了不少部落,也娶了不少部落裡的女人。她沒有高貴的出身,沒有顯赫的家世,但她善解人意,她吃苦耐勞,這個男人在最艱苦最艱難的時候,是她陪伴的!她陪著這個男人南征北戰,陪著這個男人運籌帷幄。她在後宅的地位不是最高的,但她一直是最得這個男人心的。這個男人建立了國家,她在後宮份屬第一人。而就在這個時候,各種流言蜚語紛至,說這個女人跟男人的兒子有染……於是,還年少不成熟的女人的兒子,受不得這些誹謗的言辭,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說完,他就看莽古濟,“您聽懂了嗎?”
莽古濟沒有言語,巴林直接走了。
而莽古濟回去之後就寫了一封信給莽古爾泰:聽說你要死了,在你死之前,我還是決定告訴你一件事,事關額娘。額娘被你所殺,但也不完全是被你所殺。可恨的是那些流言蜚語!我跟你保證,額娘當年並未與代善私通,這是有人要拿下代善,又恐攻擊代善太過於明顯。於是,針對額娘,也把臟水濺到了代善身上。這件事,去查誰跟額娘交惡,刻意針對額娘是查不出什麼的。你該查那個時間,誰在針對代善。
信到莽古爾泰手裡的時候,都已經是年關了。
這個已經不來往的姐姐突然叫人送信來了,莽古爾泰幾乎是顫抖著手將信給打開的,一看之下,他蹭的一下坐直了!
誰針對代善?
當時代善是太子呀!誰是最終的受益者,便是誰針對代善。
除了皇太極還有彆人嗎?
沒有了!皇太極啊皇太極,你才是殺了我額娘的罪魁禍首!
他帶著幾分癲狂,是的!就是這樣的!要不是他算計,我怎麼會殺了我額娘?他馬上叫人請德格類,“叫他來……快快快!”
德格類還以為是他不行了,要做最後告彆呢,結果莽古爾泰把信給德格類看,“去請皇太極來,就說我不行了……有話跟他說,!”
你要乾什麼?
“報仇!給額娘報仇。”莽古爾泰就道,“我要給額娘報仇。”
“閉嘴!”德格類抬手摸了摸莽古爾泰的額頭,“這是傷口又惡化了,開始發燒了。燒迷糊了吧!你養著吧,彆異想天開了!”他順手就把那信扔到炭盆裡,轉身走了。
可莽古爾泰是真敢乾的,除夕這一天,他叫人去請皇太極,“就說我想見皇上最後一麵……”
除夕這一天,那麼些人在宮裡,皇太極能不答應嗎?
不僅他去看,走吧!兄弟這麼多呢,都見見吧!省的說朕刻薄寡恩。
費揚果跟在最後,還心說,莽古爾泰怎麼還玩起這一招了!不過還真有用,要是臨死跟皇太極懺悔一翻,看著他的功勞,還有替皇太極兜住的麵子,他的兒子再不濟也能得個親王的爵位。哪怕不是世襲罔替呢,可這意義不一樣呀!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是這麼想的。
可德格類心裡害怕呀,害怕還偏不能說,畢竟他也不知道莽古爾泰到底要乾什麼。一路提心吊膽,到了莽古爾泰府裡,莽古爾泰光著膀子跪在外麵,身後背著荊條,“奴才聽有些漢人說什麼負荊請罪!奴才不知道該怎麼請罪,就學了來!”
說著,就拿了邊上的酒杯,舉過頭頂,“奴才是個莽撞人,如今要走了,要去見父汗了,回想這乾過的事,隻有後悔的!奴才犯的罪多了,到那邊得跟額娘請罪,求皇上您彆叫奴才再帶著對您犯的罪離開!您不喝了這杯,奴才就跪著不起,叫奴才就這麼去吧!”
這麼多人麵前,皇太極一把接過酒杯,然後去扶莽古爾泰,“這是做什麼?好好養著,來年開春就好了……”
“奴才好不了了!”莽古爾泰不起,又拿了另一杯酒,“奴才的身體奴才自己知道,有今兒沒明兒……”說著,就又大口的喘氣,“您喝了奴才這杯請罪酒,叫奴才安心的上路吧!”
皇太極一臉的無奈,眼圈都紅了,“你我兄弟,哪有過不去的!朕赦你無罪,既然你這般懇求,這酒朕喝了……”
費揚果看著莽古爾泰,看著莽古爾泰盯著皇太極手裡的杯子目不轉睛,在皇太極的酒送到唇邊的時候,他看見莽古爾泰嘴角勾起了一絲快意的弧度。
我艸!瘋了吧!他喊了一聲:“不能喝!”話一落,人衝了過去,一把撞掉皇太極手裡的杯子。
怎麼了?
“有du!”
怎麼就說有DU呢?
不用人說,沒看見莽古爾泰瞬間瘋狂的表情嗎?
費揚果一腳將莽古爾泰踢遠,然後護著皇太極,“快走!”
誰知道這府裡埋著什麼!
他一路護著皇太極的禦輦往宮裡趕,卻不知道禦輦裡的皇太極嘴角蔓出幾絲血絲來!他用帕子給擦了,剛才酒剛碰到舌頭,就被撞翻了。就那一點,連同嘴裡的唾液一起咽下去,竟是中du了!
他把血絲擦了,到了宮門口,費揚果問:“您沒事吧。”
沒事!幸好你撞的及時,“去帶人,控製去正藍旗!將其解散,分散在其他七旗之中。這事除了你,朕誰也信不過!”
是!
這事緊要,他去安排去!
卻不知道皇太極進了宮,就找了極其信任的禦醫,把其他人都打發了,才叫太醫號脈,“如何?”
中DU了!
太醫的手都抖了!
皇太極問說,“可要命?”
暫時無礙,到底影響到哪一步,他也拿不準,“隻是……身子怕是不如以前康健了。”
“把嘴閉緊,除了你我,朕不想叫第三個人知道。”
可即便瞞的再緊,林雨桐還是知道了!大清的藥材,大部分都是大明過去的!尤其是自家這邊炮製好的藥材,過去的量更少,但基本都是皇家貴戚在用。
她的麵前,此刻擺放著兩份東西。一份是皇宮裡采購藥材的清單,一份是來自劉舟的情報,莽古爾泰竟是要DU殺皇太極。
單看第一份藥材采購清單,就覺得彆扭。可要是結合第二份情報,林雨桐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皇太極中du了!
那邊太醫的水平如何,林雨桐不得而知。不知道,她就不能判斷,他的解DU方法是否是對的!是能壓製呢?還是能徹底解了?不知道這一點,林雨桐就無法根據這個藥材,去反向推理,對方到底是中的何種DU藥。
她請了四爺到後頭來,這事得跟四爺說一聲。
四爺明顯的愣了一下,“中DU了?”
是!林雨桐就道,“是!我從這裡麵無法判斷中了什麼du。對那邊太醫了解的也不夠!這解藥看你怎麼去解了,有些解藥本身就是帶著du性的,可能解了這種du,但是解藥卻給其他身體器官造成了一定的損傷。若是如此,怕是他的壽數也一樣未必有多長。”
四爺就道:“……記載上,一直有一種說法,就是莽古爾泰確實是意圖DU殺皇太極。”且是跟莽古濟密謀的。
莽古濟和莽古爾泰就是死於此事的!可莽古濟並沒有離開敖漢部呀,這怎麼還發生了。
林雨桐搖頭,她隻知道莽古爾泰和德格類因罪,他們這兩支後人從黃帶子被降為紅帶子了。所以,曆史的真相已然不可追,可有些事還是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她就道,“我一直以為,你們家是有什麼遺傳的病症。”
對於後世一些說法,說是皇太極是因為海蘭珠死了才一病不起,而後病死的,她是不怎麼信的。皇太極肯定是偏愛海蘭珠的,但在前期,應該跟孝莊的關係還行!莊妃是生順治帝生的晚,但是在順治帝前麵,人家生了三個女兒呀!生育相對來說,很稠密的!
要不是她一直不生兒子,科爾沁又何必送海蘭珠入宮呢?
四爺就道:“若是他身體不好了,身邊卻有個強勢且政治敏感度很高的女人,你說他會怎麼想?”
不敢寵,不能寵!
“是的!”不敢寵,不能寵!
所以,要想驗證皇太極是不是真的中du了,隻看他後宮的風向就知道了!若是從此越發的捧著海蘭珠,而遠了莊妃,那麼他們的猜測就是真的!
可這是以後的事了!但而今來說,確實是個機會!皇太極必然要解散正藍旗,將其插進其他七旗之中,那麼,這就有一段時間的混亂。
趁著這個混亂的時期,拿下敖漢部,就能叫錫爾呼呐克所率的察哈爾部朝東擴張一大步。
林雨桐趕緊去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