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95)
四爺幫著頂的話,那真就是說給下麵的人聽的。
這事的棘手程度,比任何一件事都難。大清入關想扭轉這一狀況的力度不大嗎?大!很大!可扭轉了嗎?沒有!
不僅沒有,還得跟著人家改!可見這個阻力有多大!他們不怕你殺頭,畢竟,餓死是小,失節事大!
所以,真靠殺人去解決問題嗎?殺人要能解決問題,不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
等把張宮令打發了,兩人的表情才嚴肅了下來。除非兩人是神,否則,不可能一動就處理乾淨了。哪有那麼容易?
屋裡沒有伺候的人了,四爺才說,“剛來的時候,我也想,這到了萬曆四十六年了,能乾什麼呢?”
其實什麼也乾不了!如果來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真的什麼也乾不了。除了跟著高迎祥造反,否則,大明無力回天的。
從萬曆朝開始,大明這顆大樹,根部就已經腐爛了。看著枝繁葉茂……嗬!砍伐掉的大樹,樹乾還能冒出新芽來,瞧著也翠綠翠綠呢!可那有用嗎?最後一抖擻罷了。
樹根腐爛到一定程度,真不用多大的力,稍微一拉扯就轟然倒塌!李自成能推倒大明,這便是前提。
“而今咱們做的,像是什麼呢?”四爺打了個比方,“像是嫁接!咱們種下一棵小樹苗,用樹苗的新根嫁接在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身上。給大明續上命了,枝繁葉茂那是嚇唬人的。咱的根基穩不穩,咱自己知道。”
桐桐點頭,她就是這麼想的,“咱們光嫁接成功還不行,一方麵,咱們得穩定周圍的環境,叫這個樹根能悄悄的往更深的紮,得不停的施肥,叫它的根長的更強壯。還得不停修建枝葉,控旺,怕抽走太多的養分。另一方麵,咱們得把腐爛的樹根給刨了!要不然,它一定會順著樹乾蔓延。到時候,咱們嫁接的再成功,也無濟於事。”
四爺點頭,桐桐想的都是對的!她絕對不是一個隻知道殺伐的女子!真給她摁到皇位上,還彆說,她也一定能做的有模有樣。
所以,他是真好奇,曾經的他們都經曆過什麼。
為什麼有他在,還會叫桐桐走到前台。
女兒國嗎?
四爺收回發散的思維,還是提醒桐桐:“武則天稱帝,從乾政到她駕崩,這麼多年裡,殺的人少了嗎?可殺了這麼多人之後,人家就都認同她嗎?挨罵就沒停過!”
所以,真要去做的話,你真得有心理準備。
“……譽滿天下,謗滿天下,真不怕?”從心理上來說,都能講自己不怕批評,不怕人罵。但真的有人指著你的鼻子罵到你的對麵,人的心理不會是那樣的。
四爺靠在榻上,抬頭認真的看桐桐,“……雍正被人罵的少了嗎?”
可明知道會被罵還會去做,這就是你!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他的選擇,便是你的選擇。桐桐坐過去靠著他,“所以,我才說,我有時候覺得,我跟你很像。”
四爺抱著她輕輕的搖,低聲道,“彆怕!爺能替你兜住!”
我知道!就是你在我身後,我才什麼都敢乾的!
我知道你托的起我。
王成站在外麵,之前還能隱隱約約的聽見裡麵的說話聲,隨後一點也聽不見了。就跟往常以前,又安靜了。
安靜,就意味著一切如常,一切都好。
皇上皇後好就行,至於這會子誰要不好了,咱管的著嗎?
他朝參政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願你們都好吧。
顯然,參政院這會子真不大好。
參政院是大明朝廷最龐大的一個結構。
遠遠看去,那麼一大片宮闕一般的建築,就是參政院所在。朝堂六部緊挨著參政院,這裡是大明王朝最繁忙的所在。
這裡的大門開著,但守在門口的卻是禁衛軍。每個進出者都得有腰牌,有登記。這一天突然換人了,那得有上司的手令才行,這地方真不是誰都能隨便進出的。
因此,每個腳步匆匆進出裡麵的人,腰板比誰都挺的直。
大家真挺忙的,繁文縟節都少了,碰上了,點頭就過了!一是節省時間,一是相互不用打聽彼此的差事,都挺好。
之前大家對女官進出這樣的地方,還有些不習慣。後來,這不就習慣了嗎?
崔尚儀穿著大氅,抱著匣子也不覺得累了,一步一步的走向禮部。
禮部的大門口禁衛軍掃了眼腰牌,然後給放行了。崔尚儀直奔禮製司。
一見是她,馬上就有人迎了出來了,“您可算來了,這不,郎官才還叫下官去催呢。”
崔尚儀將匣子遞過去,“都在這裡了。”
“批了?”
批了!
這人捧過匣子急著要走,見崔尚儀沒動地方,他又頓住腳步。真的,挺忙的,要不是皇後身邊的人,他轉身直接就走了。
這會子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耽擱點時間,問了一聲:“您還有旁的事需要下官幫忙嗎?”
崔尚儀看了匣子一眼,而後搖頭,“沒有了!你忙吧。”說完轉身就走,出去之後走的特彆快。
這人探頭出去瞟了一眼,嘀咕了一聲莫名其妙。女官就是這樣的,比家裡的老婆更難琢磨。
他這麼想著,腳步不停,隻接奔著左侍郎的差房去了,這事歸左侍郎負責。
去的時候左侍郎也正忙著呢,年底了,各種的祭祀,禮部真沒有閒人。他直接回複了,“女官將折子送回來了。”
可算送回來了,這邊沒交差,這就是有事沒了。
每天這衙門都有一張大表格在那貼著了,誰的差事沒完,叉叉就一直在。他這個差事的叉叉都累計了多少天了。
他才擺手說,給參政院送去,叫他們分揀到各個行省各個府縣,那邊也催呢。這一件差事不完,相關一條鏈上的人都有叉叉沒消呢。
結果都要開口了,他出於謹慎,還是點了點桌子,“你先放下,稍等片刻。”
把手裡的其他差事放下,把匣子打開,隨手拿了一張折子出來,想看看!皇後處理事情很乾脆,除非不在京城,否則,真沒出現過拖延的事情來。
這次這個……有點異常。
他翻開一看,以為是看錯了——不準!
怎麼就不準了呢?送上來的折子有問題嗎?
這個他們隻是分類,大致看了,沒發現有大的問題才給遞上去的。這是自家哪裡出紕漏了吧!
結果他看了一遍,沒毛病呀!這怎麼不準了呢?
他放下這個,又拿起一份,還是不準!
這個又怎麼了?再看一遍,還是沒覺得這折子哪裡不對。
他這才慌了,把折子挨個都打開瞧了一遍,張張都是不準!
壞了!肯定是出什麼事了?是不是下麵又弄虛作假,被皇後給逮住把柄了!畢竟錦衣衛——對了!現在沒錦衣衛了,都改禁衛軍。但是,錦衣衛和東廠乾的原來乾的什麼大家都知道。
這人把折子全放匣子裡,找尚書大人去了。
禮部尚書何宗善,他也忙呢!要過年了,這各個土司,都得恩賞的。各個屬國,上折子怎麼說的。忙的焦頭爛額的,結果為這點事找來了。
現在哪件事不比表彰節婦的事大?
“娘娘沒準。”
幾個?哪個行省的?哪個州府的?發吏部,叫他們自查!
“都沒準!”
啊?
是的!都沒準!
“都有問題?”
下官沒看出哪裡有問題。
“那就是下麵那些人又捅婁子了!”何宗善放下筆,特彆生氣,“吏部怎麼選人的?他們捅的簍子,叫咱們沒法過年。”
對!根子還在吏部,“那您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