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清歡(76)
天熱之前, 桐桐生了。
從早起梳洗那個時辰發動,到順順當當的把孩子生下來,中間也就是用了一個擺膳時間和用膳時間。
彆人生孩子那是痛苦的嚎呢, 可自家這生孩子不說不出聲吧, 反正產室外麵是聽不見的。
等日頭跳出來,紅彤彤的那麼一大塊掛在天邊的時候, 一聲嘹亮的哭聲響徹六貝勒府。章嬤嬤的聲音從裡麵傳來:“賀喜貝勒爺, 賀喜福晉,是個阿哥。”
趙其山眼淚長流,噗通就跪下, “爺, 咱們家五阿哥來了。”
“福晉……福晉怎麼樣了?”他感覺他可以進去,可一要進去, 本來正常的秩序,瞬間就亂了。他隻能坐在產房門口,隔著窗戶看吧,都有屏風擋著呢。終於生了嗎?
熬人呀!
桐桐在裡麵笑:“好著呢……就是餓了。”
餓了!餓了好辦呀, 這就用膳!想吃什麼都有。周嬤嬤才提醒,“該給宮裡報喜了。”
對!報喜!報喜!給宮裡報喜, 給各家報喜。
宮裡應該是挺高興的,半晌的時候,宮裡來人了。除了太後和各位娘娘的賞,再就是皇上打發人來瞧了。剛生下來的小阿哥睜著烏溜溜的眼睛, 嘴巴胳膊腿歡騰的蹬著,胎發黑黝黝的, 長的也不皺吧,白白嫩嫩的。
除了打發人來瞧, 皇上還給賜了名字。
生在旭日東升之時,取名弘旭。
弘顯坐在額娘懷裡,瞧才生下來的弟弟,想伸指頭戳一戳,奶嬤嬤攔著隻不許。桐桐抓了孩子的手,“這樣摸摸沒事。”
就摸一下下!
然後摸了一小下下,趕緊把手收回來了,回頭又輕聲道:“比三弟和四弟剛生下來的時候好看。”
是說弘昀和弘時生下來的時候皺巴巴的。
孩子的洗三,四福晉肯定是顧不上管的。可四福晉月份大了,其他人還是清閒了。第二天大嫂子就先打發人來,問要不要幫忙。
那肯定緊著大嫂子了!桐桐就親自打發張嬤嬤去,請大福晉過來幫襯一二。
大嫂子一過來,這有事沒事的,就都先過來瞧瞧。
三福晉也懷著呢,都六七個月了,也不能走動。
結果七福晉來了,章嬤嬤掃了一眼就先進來稟報說,“要不,請張老太醫給七福晉瞧瞧,老奴怎麼瞧著七福晉像是有了呢。”走路的姿態不對!
張老太醫如今就在府上,從生之前到現在,都在府裡。給安排了客院叫住著呢。
這要是七福晉有了,就不適合見產婦了。以防萬一吧!
那就趕緊吧!
幾位福晉坐在外麵,然後看著張太醫給七福晉診出了喜脈,“一個來月,還不顯。但也就七八成準了。”
跟著的嬤嬤就忙低聲道:“可我家福晉……前幾天才見了喜呀。”
“無大礙,六福晉配出來的安胎丸就極好的,連著吃七丸,就都好了。”
桐桐在裡麵聽著呢,忙叫人取了,親自驗看了,交到張嬤嬤手裡。張嬤嬤交給老太醫,老太醫又驗看了一次,確認無誤,這才交到七福晉貼身嬤嬤的手裡,“服上一粒,其餘的帶回去。每日就這個時辰服藥,服完為止。”
七福晉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真就有了……”
大福晉趕緊安排人往出送,“來日方長吧。等六弟妹做完了月子,再去瞧你是一樣的。”
這叫八福晉如何不羨慕?
九福晉跟十福晉在邊上嘀咕,“我們家那個完顏氏,懷著呢。消停的很,她怕我,隻縮在屋裡呆著。我沒短了她什麼,叫那麼消停的養著吧。”
十福晉輕哼一聲,“那我家這個鬨不好要比你那邊那個早些。聽嬤嬤們說,怕是得生在入秋之後。”
八福晉並不知道這情況,如今一聽,竟是老九老十也要做阿瑪了。彆管是不是嫡福晉生的,這府裡隻要有孩子,宮裡其實不怎麼愛管的。
如今選秀就在眼跟前,老九和老十家有孩子要出生了,福晉賢良,子嗣可綿延,宮裡自是少管了。十一福晉人家又不著急,十一得養好幾年。瞧著十一能上朝了,宮裡隻有歡喜的,這證明十一福晉把十一阿哥照看的很好。
十二福晉嫁進來時間短,這才成親多少日子?這要是宮裡要求人家家裡得有孩子,那是不講道理。新婚燕爾的,宮裡不會再給賜人的。
她在心裡算了一遍,今年這選秀,怕是隻她家有些懸。
於是,她先開口打問這個事,怎麼跟宮裡的娘娘說的呀。
大福晉能說啥:“娘娘們會看這辦。”自家婆婆才不管這事了,絕對不會給自家賞賜的人下來。除非自己張口要。自己如今要是去年的身體的話,她還真說不準主動要個老實人來家裡。可如今,自己好著呢,身體明顯大好了。我乾嘛給自己添堵。說句不怕笑話的話,還想養幾年,說不定趕在老蚌生珠的年紀還能再生一個呢。
這話等於沒說,八福晉扭臉問五福晉,“五嫂了,跟宮裡要人嗎?”
“我要什麼人呀?”五福晉就道,“你都不算算,我家現在幾個孩子了。兩庶子,兩庶女,一個嫡子,後院還有懷著的。你說我們家哪一年不添人?銀子不多賺,孩子緊趕著添。我就是敢給他要,他自己敢要嗎?要了怎麼養呀?”
八福晉沒法說話了,沒來的老三家,庶出的嫡出的都有,阿哥格格都有。老四家也一樣,庶子嫡子,阿哥格格,都能說成群了。老六家沒多餘的人,可也生了倆嫡子了,瞧著都康健。
七福晉那邊本就是有庶子庶女,如今肚子裡又懷著呢。
怎麼弄?
她現在特彆討厭誰家給孩子洗三滿月,宗室裡來那麼一大群,說的最多的還是孩子。
感覺很煩!
洗三完了,熱熱鬨鬨的,自家爺破例多喝了兩杯。從前麵回來,不住的對著炕上的娘仨樂嗬。
這是喝了多少呀?
“高興!”他也賴過來,躺在桐桐邊上,然後把弘顯抓過來叫坐在他肚子上,回頭又想伸手逗弘旭。
這人,孩子睡了。這麼大點的人,洗三鬨騰的很,孩子都沒歇好。
弘顯坐在他阿瑪肚子上,把腳丫伸過去叫他阿瑪抓著,然後嘚吧弟弟的二三事,什麼又拉了,又尿了,不停的要吃雲雲。
爺倆東一句西一句,然後弘顯就把他阿瑪哄睡著了。
睡著了,又做夢裡。夢裡那個看不分明的人,心裡知道那是桐桐。就見桐桐能在虛空裡抓物一樣,憑空的,變出吃的,變出喝的,一一都喂到他嘴裡。畫麵再一閃,瞧見一條蛇幻化出了犄角和足……他蹭一下就醒了。
醒來的時候福晉睡的正好,院子裡靜悄悄的,跟以往並無不同。
他擦了額上的汗,想起這個荒誕的夢。這夢想告訴自己什麼呢?說福晉是妖呀?
扯淡!
在皇家,夢見龍這種事,是不能提的。這玩意尤其敏感!
是不是之前那件事懸而未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要不然為什麼福晉在邊上還做了這樣的夢?
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篤定的點頭,而後躺下,貼著福晉,果然這樣好多了,心也不慌了,睡的也安穩踏實了。
而後第二天,早朝之後,皇上叫了諸位皇子阿哥去禦書房,他感覺這事,皇上總得給個說法的。
哥幾個站了一串,緊跟著來了十多位大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當日在場的,他們清楚事情的始末。而那天的事,肯定在一些固定的圈子裡傳遍了。
因此,皇上沒多說廢話,一開口就說:“朕這些皇阿哥,也都長成了。有些事了,他們比朕著急。但朕呢,也琢磨了。朕像是他們這麼大的時候,在乾什麼呢?在撤三藩。老祖宗當日一再跟朕說,三藩這事不宜操之過急。吳三桂年紀大,朕年輕。朕就是熬,也能熬死吳三桂。可朕如何肯答應?年輕氣盛,凶險萬分之下,到底是叫朕把事乾成了。朕也在想,朕的這些皇子們說的事,真不可為嗎?未必!年輕,敢想敢乾,這點像朕。可如今到底不比以往,朕已不是當年那個年輕氣盛的帝王了。反倒是後來,越想老祖宗的話越覺得有道理。老祖宗求的是穩,而今,朕求的一樣是穩。在穩的這一點上,朕不妥協。但穩中是不是能求變呢?今兒,朕把諸位大人都請來了,你們都是老成持重的,都不妨說說。”
說著話,難得的,皇上賜了座,“都坐下說!坐下慢慢說。”
哥幾個坐了一排排,隱晦的對視了一眼,然後就又坐回去,誰都沒急著說話,看著這些大人能說出什麼來。
可接下來是沉默,這些大臣似乎都在掂量這個事。可怎麼也沒想到,索額圖率先開口,一開口竟然就說:“當年,臣便不支持皇上撤三藩。撤三藩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