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甬道裡,空氣像是永遠也化不開的墨汁一樣粘稠。
黑暗裡隻剩下陳跡的喘息聲,他摸索著牆壁,跌跌撞撞往前走。可這條長長的甬道好像怎麼也走不完,沒有儘頭。
下一刻,他身後傳來追兵的腳步聲,急促有力,殺氣騰騰。
黑暗中,有人低喝一聲:“對方是行官,小心埋伏,用弩開路!”
銳利的破風聲傳來,陳跡看不見弩箭角度,隻能下意識側身貼緊牆壁。
狹窄的甬道裡,四支弩箭擦著他的胸口與鼻尖飛過,最後一支卻猝不及防釘在他左肩上。然而就在此時,陳跡攙扶著靖王從屋內走出來,靖王虛弱道:“馮大伴,怎麼了?”
馮大伴趕忙彎腰作揖:“王爺,微臣是來接您回府的!”
靖王好奇道:“馮大伴平日裡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今日怎麼火急火燎的!”
陳跡悶哼一聲,鑽心的疼痛湧起,胳膊竟已抬不起來了。
顧不得疼了,他趁著對方裝填弩機的空檔,加快腳步朝甬道儘頭跑去。
身後,有人高聲道:“射中了,追!”幾名侍衛湧上前來,作勢要將姚太醫的竹躺椅抬走,梁貓兒起身怒喝一聲:“住手!”
卻見梁貓兒魁梧身形衝來,隨手一扒拉,便將侍衛扒了個跟頭。
馮大伴也不氣惱,隻輕描淡寫道:“姚太醫,您還是讓他停手吧。微臣也是為王爺安危著想,耽誤不得了。”
陳跡拖著一條無力的胳膊從地道鑽出來,目光在肉鋪裡掃過。
當即咬牙,單手拉來切肉的桌案,嚴嚴實實倒扣在地道出口。
咚咚咚。馮大伴看了佘登科等人一眼,轉頭對靖王說道:“王爺,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靖王笑了笑:“但說無妨!”
馮大伴深吸口氣:“王爺,劉家偃師大營的私軍已經進城了。剛剛將洛城府衙團團圍住,這會兒正往安西街來呢!劉家似乎要反了!”
院子內,佘登科與劉曲星,梁貓兒相視一眼。
地道裡追兵奮力頂動著切肉桌案,卻一時間沒能將沉重的桌案頂開。
陳跡深吸一口氣,奮力拔出弩箭。
冬日裡,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滴落。
他捋起袖子,撕下衣擺勒住肩膀傷口,轉身若無其事的走出肉鋪大門。
此時此刻,安西街在過兵。
手持長戟的劉家軍隊從陳跡身邊走過,他們將靖王府與太平醫館圍的嚴嚴實實,徹底封鎖。
靖王府的侍衛持長戟在門前對峙,雙方劍拔弩張。
陳跡低頭走在路邊屋簷下,匆匆往安西街儘頭趕去。
可他才走了數十步,卻又緩緩停下來。劉曲星麵如土色:“昨天不還太太平平的嗎?怎麼今天就反了呢?”
佘登科甕聲甕氣道:“你怕個球!”
劉曲星罵了一聲:“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我他娘的就在九族裡呢。你說我怕不怕?狗娘養的。平日裡劉家的半點便宜都沾不到,出了事卻要受他們連累。”
佘登科目瞪口呆,他這才意識到,要是劉家謀反失敗,劉曲星也要被連累砍頭:“那…………那萬一劉家成了呢?”
前方正有數十名士兵把守,禁止所有百姓進出安西街。
陳跡轉身往另一邊走去,卻見追兵已從肉鋪裡追出來,正提著刀在街麵人流中左右掃視,,尋找著他的身影。
走不掉了!
陳跡四下尋找可以用的武器,準備殊死一搏。
還未等他找到趁手的武器,一駕馬車在他身邊停下,車內有人低聲道:“上車,我送你離開。”
陳跡轉頭看去,竟是黃山道庭的張黎掀開車簾,在車內對他招手。劉曲星下意識看了靖王一眼,趕忙擰著佘登科的胳膊低喝道:“你在說什麼屁話!!!”
馮大伴沒有理會二人交談,他聽見遠處已響起馬蹄聲,再次懇切道:“王爺,事不宜遲,您還是先隨微臣回王府吧。待到派人持了虎符去調萬歲軍來,說不定事情還有挽回的機會!”
靖王思索片刻:“走吧。回府!”
他鑽進車內,靠在車壁上用警惕的眼神打量張黎。
張黎拍了拍趕車的小道童,示意對方趕緊駕車離開。
小道童為難道:“張黎師兄,咱們不該帶他走,會惹上麻煩的。”
張黎罵罵咧咧的拍了他後腦勺一下:“你們老君山道庭怎的如此怕事,你師傅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如果遇到彆人陷入危難該怎麼做?”
小道童怔了一下:“應該求三清道祖保佑他。”
張黎氣笑了:“你他娘的!!!!這會兒求三清道祖還來得及嗎?師兄現在教你,要路見不平拔刀相救。”
小道童遲疑道:“師兄,這和我師傅教的不一樣啊。”
張黎又拍了一下他後腦勺:“少他娘的廢話,再不走給你腦袋打開花。先前央求著我帶你們來洛城玩,這會兒我說話不好使了是不?你看我以後還帶不帶你們。”
小道童癟癟嘴,隻得抖動韁繩趕車。
張黎放下車簾回過頭來,對車內陳跡笑道:“見笑了,見笑了。”這時,陳跡忽然對姚老頭說道::“師父,王爺的病離不得您,要不咱們也一起去王府吧?”
姚老頭皺眉沉思片刻,答應下來:“好!”
說罷,幾人乾脆利索的收拾了東西,隨靖王一同往外走去。
到門口時,眾人回頭看了一眼,隻見一隊軍漢正策馬而來,越走越近。
陳跡疑惑問道:“張黎道長為何出現在此處?”
張黎耐心解釋道:“先前你在陸渾山莊幫了我道庭大忙,我來了洛城當然要登門拜會一下。隻是不湊巧,來的路上便撞見這一幕!!!對了。劉家實在索拿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