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勞我一半,你一半,如何?”
原本熱熱鬨鬨的賭坊,此時安安靜靜。
花紅錦綠的包間裡,胖胖的金豬坐於圓桌邊上。
圓桌之上,吊死的屍體在房梁上晃蕩,金豬卻笑眯眯的跟沒事人一樣,仿佛身邊坐著個紅衣巷裡賣笑的姑娘。
陳跡在桌子對麵坐下,好奇道:“金豬大人,若是今晚抓到景朝諜探,功勞可不小,你就這麼讓給我?”
金豬給陳跡倒了一杯熱茶,慢條斯理道:“這些年呢,托內相大人信任,讓我管理著密諜司的錢袋子。我一開始不太懂,什麼糧油鋪子啊、青樓啊、賭坊啊、成衣鋪子啊,被人坑得踩了好多個坑,虧了不少錢。但內相也沒說什麼,隻告訴我不用怕犯錯。”
陳跡忽然意識到,這位金豬恐怕也是內相收養的孤兒。
對方年紀輕輕便手握密諜司財權,連虧錢都能被內相包容,雙方必是有極深厚的關係。金豬幾乎每句言語裡,都透露著對內相的仰慕之情。
對外界來說那是毒相,但對金豬來說,那是父親一樣的人物。
金豬繼續說道:“後來呢,我也確實有經商天賦,慢慢學會了生意裡的門道。我發現啊,三流的投資是投力氣,學人勞心勞力乾個小買賣,如麵館;二流的投資是投技術,做彆人做不了的,如糖霜;一流的投資是錢生錢,一本萬利,如錢莊。可這些投資都不算最高明……”
陳跡若有所思:“那最高明的投資是什麼?”
金豬笑道:“當然是投資‘人’。”
他感慨道:“這些年來啊,我最正確的投資,就是幫了天馬。那會兒我還不是金豬,他也隻是個小小的密諜,每次抓諜探的時候他都衝在最前麵,乾完活了甭管再累,請他吃一碗牛肉麵就能抹抹嘴,開開心心的去睡覺。看他吃麵的樣子,仿佛牛肉麵就是天下最好吃的東西一樣。”
“後來我成了金豬,他還隻是個小小的鴿級密諜,我便把自己的功勞都讓給他,幫他換到了修行門徑,成為如今的天馬。這些年來,下九位如落花流水般來來去去,唯有我和玄蛇坐穩了沒變過,玄蛇是因為白龍照拂,我呢就是因為天馬了。”
一時間,陳跡竟在冰冷無情的密諜司裡,感受到了一絲人情味。
他想象著笑裡藏刀的金豬在抓捕諜探後,帶著年輕的天馬,坐在麵館裡吃牛肉麵是個什麼畫麵,兩人應該會一邊剝蒜一邊聊天,說一句‘剛才好險’。
怎麼想,都覺得有點不真實。
也難怪對方明明隻是下九位生肖,卻比雲羊、皎兔硬氣許多。
“敢問金豬大人,升到什麼級彆才可以得到修行門徑?”陳跡輕聲問道。
金豬將盞中茶一飲而儘:“海東青,這是一個檻,等你成為海東青以後,可就不是小密諜了,連那些文官都不敢再俯瞰你。同時,你也將擁有窺探長生大道的機會,”
“那麼,我若得到提拔,金豬大人需要我做什麼?”陳跡好奇問道。
金豬笑道:“如今洛城‘海東青’的位置懸而未決,不知是內相大人有意留著,還是真的沒有好人選,但總歸是要有人頂上的。我麾下產業有不少在洛城,自然需要有人看顧一二。不用做彆的事情,彆讓人騷擾就好。”
“大人有哪些產業?”陳跡好奇道。
金豬哈哈一笑:“剛剛才添了一家,正好也讓你熟悉熟悉……把人帶進來!”
……
……
兩名密諜拖著一個瘦瘦矮矮的富商進來,讓其跪在地上。
富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大人啊,小人朝倉,一向本分經營,此賭坊與景朝諜探絕無關係啊!”
金豬蹲在他麵前平靜道:“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若無關係,景朝諜探為何會從你這裡穿堂而過?又為何在你店裡發生廝殺?老老實實的將房契簽了,可免受皮肉之苦。若不然,全家抄斬或流放嶺南……把紙和筆給他。”
密諜將寫好的契約丟在地上,冷冰冰說道:“朝老板,簽字按手印吧。”
陳跡:“……”
合著金豬名下的產業,都是這麼來的?!
這哪是什麼一本萬利,明明是無本萬利!
賭坊老板顫顫巍巍的,最終還是按上了手印,如一灘爛泥似的被人拖了下去。
陳跡疑惑問道:“金豬大人,這位生意人,應該不是景朝諜探……主刑司不管嗎?”
金豬看了他一眼,苦口婆心道:“他當然不是,但我管著密諜司的錢袋子,那麼多人需要養活,自然要想辦法為內相大人開源節流,為他分憂。嘿嘿,主刑司林朝青今日不在洛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若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陳跡好奇道。
金豬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賭坊害人不淺,那位朝老板罪孽深重,今晚便會畏罪自殺,放心,誰也發現不了。”
說到這裡,他笑眯眯的看向陳跡:“我可是拿你當心腹才給你說這些話的,你該不會告發我吧?放心,跟著我,比跟著皎兔與雲羊滋潤多了,往後朝廷每年給伱發二十四兩銀子俸祿,我這裡還會再給你發二十四兩,合計四十八兩。”
陳跡心說,四十八兩也不夠自己修行燒錢的:“是隻有少數人有,還是人人都有?”
金豬回應道:“人人都有。兄弟們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玩命,一年二十四兩銀子夠乾什麼?文官限製我們的俸祿,內相大人自然有他的辦法。許多人小瞧我這個位置,說我渾身上下隻有銅臭味,可他們懂什麼,密諜司內部的津貼與撫恤都由我管著,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不精打細算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