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的少年郎抱著一隻小黑貓,走在夜晚的石板路上,腳步起初很沉重,卻又漸漸輕快起來。
生活還要過下去不是嗎,他已經有了新的希望。
“烏雲,聊點開心的,”陳跡笑道:“能跟我說說靖王府裡的事情麼。”
烏雲百無聊賴地團在陳跡胳膊上,從藍色的小包袱裡掏出小魚乾啃著吃:“那破地方有什麼好說的,王府深宅大院,光是嬤嬤丫鬟就一堆肮臟事。比如春華是靜妃買來勾引靖王的,結果靖王根本不正眼看春華。比如春容那個毒婦嫉妒春華年輕貌美,會偷偷往春華的飯菜裡吐口水……”
陳跡笑著聊起其他話題:“你來靖王府這三個月,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事?”
“當然有!”烏雲來了精神:“王府馬上要熱鬨起來了。”
陳跡表情期待:“哦?”
烏雲興致勃勃道:“馬上便是重陽節,靖王的長子朱雲溪、靜妃的女兒朱靈韻、雲妃的女兒朱白鯉,都要從東林書院回來了,據說還有個小和尚。”
“小和尚?”陳跡疑惑道。
烏雲道:“聽靜妃說是雲州密宗葛寧派的轉世佛子,因為葛寧派需要朝廷的支持與敕封,所以將他質押在中原了。”
“東林書院很出名嗎?”陳跡好奇道,他記得,自己那兩位哥哥就是從東林書院回來的。
烏雲解釋道:“聽說東林書院與青崖書院、嶽麓書院並稱寧朝三大書院,是天下才子趨之若鶩的地方。據說每月學銀都很昂貴,還必須是世家子才能進去讀書。每次科舉出來的舉人裡,有三成都是東林書院的學子。”
“遊子三年歸家,確實該熱鬨一些……靜妃和雲妃誰是正妃?朱雲溪是誰的孩子?”
烏雲回答:“她們都不是正妃,正妃是朱雲溪的母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我先回晚星苑了!”
眼看就要到太平醫館門口,它卻突然從陳跡懷裡跳下來,一溜煙兒便不見了。
陳跡再往前走過一個拐角,赫然看見姚老頭正麵無表情的站在門口問道:“你去哪了?”
陳跡思索著,我說我帶一隻小貓去找媽媽,您肯定是不信的……
他回答道:“今天休沐時有東西忘在家裡了,所以再去取一下。”
姚老頭皺著眉頭,額頭的皺紋被擠壓在一起:“其實今天的學銀不是你家裡給的,對不對?”
陳跡怔住了。
姚老頭冷笑:“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你那嫡母的心胸本就狹隘,當初為了不給你交東林書院每月十兩銀子的學銀,便將你打發來我這裡當學徒。這會兒能給你交學銀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買那麼多禮物孝敬我?”
陳跡沉默不語,不知該如何回答。
姚老頭又疑惑道:“等等,既然不是家裡給的錢,那你的學銀是從哪來的?莫不是傍了哪家的婦人……”
說著,姚老頭麵色大變,胡子氣得差點翹起來:“你好歹是我太平醫館的學徒,若是乾了這種事情傳出去,跟你直接往我褲兜子裡拉屎有什麼區彆?”
陳跡:“……啊?”
“啊什麼啊?”
陳跡趕忙道:“您誤會了,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
“那你這錢是怎麼來的?”
陳跡沉默片刻:“師父,我不能說,不想連累您。”
姚老頭上下打量著他:“密諜司?你在幫密諜司做事?”
陳跡感慨,難怪人們常說人老成精,自己隻透露這麼點信息,便被對方猜中了。
他隻能解釋道:“師父,雲羊找上門來,我沒得選。”
姚老頭直勾勾盯著他許久,然後轉身往醫館裡走去:“能不能選,伱都已經選了,我不管也不問,你能每月將學銀交上來就行。若哪天死在外麵了,也最好彆叫我知道……趕緊滾去睡覺!”
醫館大門合上,安西街儘頭的拐角處走出三人,雲羊雙臂交叉胸前,嘀咕道:“姚太醫似乎不太喜歡咱們密諜司啊。”
皎兔聳聳肩膀:“不喜歡咱們也很正常。”
雲羊看向第三人:“夢雞,那個小學徒就是我想審訊的人,我要確定他是不是景朝的諜探。”
名為夢雞的男人一身亮棕色對領大襟,衣袍上繡著數十隻顏色鮮亮的野雉,宛如戲服一般。
夢雞摸著自己整齊的鬢角,細聲細氣道:“一個小學徒,值得你出手這麼闊綽?還專程將我從開封府邀過來。”
“我付錢,你做事,該告訴你的信息都告訴你了,其他的不要問,”雲羊平靜道。
“行,包你滿意,在夢裡想做什麼,我說了算,”夢雞尖聲笑起來,皎兔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雲羊好奇道:“我一直有個問題,你為什麼敢堂而皇之的亮出自己修行門徑呢,不怕惹禍上身?”
夢雞笑道:“內相大人說了,修此門徑者世間隻我一個,我能惹什麼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