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錄製第三期節目之前,謝音樓的衣食住行都在這棟彆墅裡,她跟傅容與的弟弟相處的很和諧,兩人恰好都有看書的習慣,一般都是她坐在柔軟的絲絨沙發看絕版古籍,而傅容徊就坐在落地透明玻璃窗那邊讀盲文。
邢荔將傅容與這些年珍藏的古籍翻出來,大多數都是謝音樓沒看過的,擺在寬敞客廳的古董架上,隻要她路過隨手就能拿的到,滿滿一箱子等看完又換新的上來。
這天傍晚,謝音樓拿了本絕版琴譜,指尖剛翻頁就停了,抬起頭看在眼前晃蕩的邢荔:“這本我在顏老板那邊看過一眼,古籍都是傅容與從他那邊拿的?”
邢荔踮起高跟鞋尖,正往魚缸裡大把投喂魚食,被問愣住兩秒,狐狸眼透著許些無辜:“是吧。”
謝音樓重新垂眸,手指漫不經心翻著,伴著溫柔聲音緩緩飄過去:“傅容與跟顏老板很熟啊?”
“顏老板這個古董販子跟誰不熟……”邢荔把半盤魚食都不要錢似的倒入進去,也不怕將名貴的三尾魚撐死,轉過身拿紙巾隨便擦下手後,說:“連謝小姐都認識他,何況是傅總,想在古董界買點書,肯定也繞不開顏老板的店。”
邢荔這句無心之言,讓謝音樓出了很久的神,垂在琴譜的手指蜷縮了下,很快清醒過來,拿起手機翻出快速翻出顏老板的微信。
他頭像是一幅財神爺的金光閃閃畫像,點進去後,謝音樓將上次收到的梵文古籍書名發過去,緊接著問顏老板是否知道這本絕版書的賣家是誰。
那邊還沒回複,不過謝音樓倒是不急,抬頭對邢荔一笑。
“不是。”邢荔話卡頓著,被她笑的,美是美的國色天香,就是心裡毛骨悚然,有點結巴問:“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謝音樓從沙發起身,纖細的身形站在古董書架上,指尖沿著第一本書劃過落到某處,憑借著記憶找到位置後,將那本琴譜放回了原處,才對皺著眉頭自我反省的邢荔慢悠悠說:“邢秘書句句真理名言啊。”
邢荔怎麼覺得可信度很低呢,奈何謝音樓已經轉移話題,輕勾唇角笑:“今晚我來下廚,想吃什麼?”
……
聽到謝音樓胸有成竹的問想吃什麼時,邢荔腦海中想到的是滿漢全席。
她當場就點了佛跳牆,奈何彆墅廚師請假這兩天,廚房裡沒有人往裡添新鮮食材,冰箱就那點普普通通的蔬菜和肉類。
暖燈被撳亮,清晰地照映著乾淨整潔的台麵上。謝音樓拿了西紅柿和雞蛋,還有一把青蔥,戴著玉鐲子的手慢慢提刀切菜,在光暈下白得像上了釉的瓷器般,美人就算是動手下廚,也是不帶一絲煙火氣的。
邢荔沒想到自己還能享受到謝音樓廚藝的一天,心情既期待又激動的趴在廚房門看,時不時地,還拿手機哢嚓偷拍一張發秘書群去大肆炫耀。
邢狐狸:「今晚吃番茄炒蛋,好素哦,羨慕你們能吃大魚大肉。」
這暗搓搓嘚瑟的勁兒,頓時引得眾怒,瞬間群消息罵罵咧咧的刷屏,而邢荔才不管呢,繼續趴著門,探頭看著謝音樓做飯時的賞心悅目美景。
而很快,她狐狸眼陡然睜大,目睹到謝音樓鍋熱好後,表情很冷靜的就把洗淨的西紅柿一整個扔進去,雞蛋也沒打散就往裡放,微側身,伸手又把調味品都拿了過來。
鹽啊白糖的,都憑著感覺一勺勺的扔進去,在用筷子攪動著。
要不是看謝音樓那股認真表情的勁兒,邢荔差點都要以為她是準備去錄製節目之前,用一盤西紅柿炒蛋,讓彆墅裡的人都死在這個寧靜的夜晚。
謝音樓大概放了十來種的調料,將雞蛋炒成了糊糊狀,又把青蔥不帶切的扔進去。
她依舊是憑感覺算著時間,認為食物熟了,就出鍋裝盤。
回頭看到廚房門口處目瞪口呆的邢荔,謝音樓以為是餓傻了,啟唇說:“還有兩盤菜,很快就好了。”
“還有菜?”
“嗯,草莓燒土豆和荷塘小炒。”
謝音樓微笑,煮其他菜和西紅柿一個煮法,都是熟得透透的才肯出鍋,旁邊邢荔手心都在冒汗,實在沒忍住問:“為什麼不早三分鐘撈出來?”
“我有次下廚沒把菜炒熟,謝忱時吃了當晚被送上救護車……醫生診斷說是食物中毒引起的。”謝音樓輕聲解釋來龍去脈,未了,略無奈地歎氣道:“雖然炒太熟影響口感,也好過叫救護車呢。”
邢荔看她這樣,心裡已經猜到謝家沒有人告訴她,這不是沒熟的問題。
任何一道水果混搭蔬菜用十幾種調料攪拌,都能吃出胃病的吧。
偏偏謝音樓挑食,卻從未意識到自己最擅長黑暗料理這事,繼續聊著說:“謝忱時說我要當廚師是能拿國際大獎的,他小時候感冒不吃飯,我就給他喂板藍根方便麵,病好了也沒被餓死。”
“哈哈哈哈……好一舉兩得啊。”
邢荔笑的心虛至極,默默看著端上桌那盤麵目全非的土豆,這會兒已經無暇理會秘書群裡的眾人叫囂著什麼,她隻想拿手機點外賣,順便問下傅總下班沒有。
——「傅總!你快點回來啊,再不回來就會看見一隻死狐狸和你中毒倒地的親弟弟!」這段撕心裂肺的話剛剛點擊發送,彆墅外響起熟悉車聲,是傅容與回來了。
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傅容與提前半個小時回來,還提著餐廳預訂的私房菜,一進門,就看到邢荔狗腿的迎了過來,目露凶光地搶下私房菜的木盒,語速很快說:“傅總,今晚謝小姐心情莫名很好,做了三道菜等你享用呢……”
她和傅容徊就委屈點吃外賣吧,這份福氣讓傅總獨享。
下一秒。
謝音樓洗乾淨手,輕垂在身側站在餐廳那邊,露著笑:“都過來吃飯吧。”
傅容與率先邁步走過去,抬手順勢將西裝外套脫了擱在椅背上,當看見這三道叫不出菜名的晚餐時,臉龐神色的情緒從容鎮定,眸色就跟看家常菜似的,語調緩慢點評道:“顏色搭配的不錯。”
跟在後麵的邢荔:“……”不愧是見過大世麵的傅總!
傅容徊坐著輪椅也過來了,他眼看不見,味覺倒是聞見了一股淡淡燒焦味,並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坐在餐桌後,憑著記憶力拾起筷子夾了塊硬邦邦的東西,略有遲疑要放進嘴裡,猛地,肩頭被邢荔重重一拍,險些魂都被拍沒了。
然後便是聽見邢荔在驚慌失措的說:“啊,小傅總……你沒事吧,小傅總肯定是低血糖暈倒了,我扶他先去休息吧。”
傅容徊握著筷子的手在抖,剛要抬起一點,又被邢荔給壓了回去:“小傅總,話可以亂講,飯不能亂吃啊!”
整個過程裡,傅容與都很淡定夾了塊染著草莓的土豆,遞到嘴邊吃下。
邢荔剛才有偷偷的嘗過味,差點沒齁到嗓子眼,所以看到傅容與麵不改色吃下去,內心是臥槽的,聲音分外緊繃問:“我的天,這麼好吃的嗎!”
傅容與又嘗了黏糊糊的西紅柿炒蛋,沒理會邢荔的震驚,倒是對旁邊盯著自己看的謝音樓說:“廚藝不錯。”
謝音樓很矜持的點頭微笑:“比起你的廚藝,還差一點點點吧。”
她也要吃,不過傅容與說今晚從檀宮給她預訂了一份很貴的蒸魚,肉質鮮嫩,瞬間讓謝音樓將自己做的飯菜拋之腦後,專心吃魚了起來。
“我什麼都會做,就是做不好魚。”
謝音樓用筷子輕輕點了下陶瓷白碗的邊緣,略有些惋惜道:“沒有勇氣嘗試。”
旁邊邢荔瘋狂趴著飯,隻挑眼前的檀宮廚師做的,不敢明著說,隻能玩笑著說:“謝小姐,你這廚藝就彆管勇不勇氣了,做就是啊。”
謝音樓略微謙虛,搖了搖頭,隨即將眼睫下的視線看向傅容與,才半會功夫,他就把那盤西紅柿炒蛋吃的不剩多少,許是在家裡,坐姿顯得慵懶隨意些,襯衫袖子挽起露出冷白修長的腕骨,隱約可見那印著細細齒痕的刺青。
想到與他的某些畫麵,謝音樓不自然地移開了淡淡視線,繼續吃魚。
這頓晚餐吃得每人的反應都不同,特彆是邢荔,都沒了在秘書群炫耀的欲望,一副扒了狐狸毛都不會透露半句,飯後,就毫無形象地趴在沙發上挺屍。
謝音樓從廚房翻了一包名貴的茶葉,隨便泡了壺出來,比起她慘絕人寰的廚藝,她的茶技是足以讓人唇齒留香的。
邢荔喝了還要,捧著陶瓷茶杯湊過去,自薦道:“謝小姐你還缺秘書吧,要不考慮下我吧。”
謝音樓坐著不動,淺笑:“你太貴了,請不起。”
“我很便宜的……每日賞我一杯茶即可。”
“你老板還在呢,我不好挖人牆角吧。”謝音樓指了指坐在旁邊沙發的傅容與,客廳最亮的水晶燈是關掉的,隻留有幾盞暖黃色的壁燈襯著黑夜,彆墅安靜,外麵的柿子樹枝葉像是要延伸到天上去攀附清冷的月亮。
而她和邢荔在輕聲閒聊著泡茶,另一旁傅容徊翻閱著盲文,偶爾叫聲哥。
這樣的場景如同一幅色彩濃重的油畫,莫名覺得很和諧。
謝音樓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她不知何時已經融入到了傅容與居住的彆墅裡,好似就還有她一席之地……
有些走神的想,直到傅容與把筆記本合上,打破了這寧靜氣氛。
他側過俊美的臉龐,對謝音樓緩聲提醒:“你明天錄製節目時間是上午,六點之前就要起床趕過去,早點睡。”
謝音樓抬眼看到傅容與深濃的眼神,暗示性很強。
從裡麵讀出了另一層意思:
為了趕去錄節目,是要早點睡,而睡前他今晚還要跟她做——愛。
“明早啊。”邢荔身為秘書職業習慣,快速地去查了天氣預報,搶先一步落下話:“有暴雨,桃溪景區離這有點遠,要提前二十分鐘才行。”
就這一句有暴雨,打亂了傅容與夜生活的計劃。
謝音樓被放上樓早早就睡個好覺,外麵天還沒亮起時,就聽見窗外有雨聲襲來了,牆壁的掛鐘指向五點半時分,臥室的門就被穿戴整齊的傅容與推開。
他把雙手緊抱著枕頭的謝音樓挖出來,長指梳理著她散亂的長發,露出臉蛋:“該走了。”
謝音樓把自己當成布娃娃似的,任由他搬運,困到提不起勁兒:“傅容與……我不吃早餐了,讓我多睡十分鐘吧。”
傅容與也沒給她預留吃早餐時間,而是讓邢荔提前用食盒裝好,在路上給她喂。
待十分五分鐘後,謝音樓從床上移到車廂裡,人也精神了。
她聽車窗外的暴雨,又轉頭看向身邊的俊美男人,問出聲:“天氣預報有說什麼時候停雨嗎?”
回答謝音樓的,是副駕的邢荔:“要下午了。”
顯然因為昨天那句暴雨,邢荔也難逃早起的命運。
不過比起謝音樓賴床不起,就隨便穿了一件長裙,肩膀裹著傅容與的西裝外套,邢荔雷打不動的一身職場性感藍色套裙,濃妝豔抹的,還戴著璀璨耳飾。
就這樣,邢荔都覺得謝音樓憑借著一張美人臉,就能毫無懸念地碾壓了自己。
自愧不如。
“慢點開吧。”謝音樓怕下雨天趕路會容易出車禍,吩咐完司機後,接過傅容與的豆漿喝了小口,自然不過地在不經意間,柔軟的唇親了他下顎,小聲說:“給你的車費。”
傅容與嘴角勾起弧度,去捏她的指尖,嗓音同樣壓低:“親錯地方了謝小姐,沒親到嘴。”
謝音樓捧著熱豆漿,默默地把臉轉到車窗外,懶得搭理他這話。
司機刻意減速緣故,去桃溪景區的四十五分鐘車程變成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到了景區入口,在磅礴大雨間,隱約看見前方有個避雨的身影。
那身影纖瘦的厲害,一襲墨綠色長裙被淋濕得徹底,沿著腿部線條緊貼著。
邢荔坐在副駕,先看清楚是誰後,出聲驚呼道:“程元汐?”
謝音樓循著聲側過頭,在墨色的車窗降下時,果然看見程元汐就站在一棵樹下,被暴風雨拍打下來的殘花和雨珠都紛紛落在她身上,濕透的黑發黏在臉頰邊,唇是白的。
近乎是刹那間,程元汐看過來的視線從謝音樓的臉一滑而過,倏地停在她旁邊的傅容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