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內,謝音樓裹著被子怎麼都找不到那件白裙,雪白的足背彎起優雅的弧度踩在乾淨地板上,一路走到傅容與的衣帽間,拿了件屬於他的墨綠色綢麵襯衣穿。
衣擺很長,堪堪地遮擋住了白皙的腿,露得也不算多。
這副模樣待在彆墅還好,卻不能隨意出門。
謝音樓隻好先下樓,沿著樓梯一步步地往下走,足音很輕,先看到寬敞的客廳裡,傅容與坐在棕紅色的沙發上,旁邊放著些散亂的文件。
她視線在男人這身西裝掃過,特彆是在皮帶下方停留了半秒,秀發下的耳朵染上一層薄薄紅暈。
傅容與顯然是沒換衣服,見她醒來,就自然不過地倒了杯溫水遞過去:“潤潤嗓子。”
潤嗓子?
謝音樓腦海中想到什麼,接杯的時候指尖微蜷,先抿了小口,才啟唇問:“我叫了很久嗎,你家彆墅隔音效果還行的吧?”
傅容與眸底略浮笑,伸長手將她輕而易舉就抱到懷裡,四周無人,而謝音樓為了護住玻璃杯的水,也就沒有多掙紮,轉過臉看他,又問:“你怎麼還穿這身啊。”
“穿著喜歡。”傅容與嘴唇說話時,帶著熱息灑在了她臉頰處,壓低幾度說:“原以為謝小姐很喜歡。”
謝音樓懂他話裡意思,垂眸的視線放低,用纖細的指尖去勾了下男人西裝褲的皮帶,仗著沒外人,她向來是大膽妄為的,故意說:“不是我喜歡啊,是傅總太性急,連褲……唔。”
傅容與把她嘴巴捂住,用手掌心:“彆勾我了。”
謝音樓即便不說,這一身男人襯衫穿著,就已經很誘人,要笑不笑的躲開些說:“那你把裙子還我啊。”
她翻遍了整個臥室,都沒找到睡前扔在床沿的衣物。
“我讓邢荔給你買新的來。”傅容與沒將裙子還給她,又雲淡風輕似的翻個賬說:“你拿走我兩件西裝,我收走你一件裙子而已。”
“……”
謝音樓瞬間把話咽回喉嚨,矜持地微笑:“什麼啊。”
她下意識拒絕承認,轉念又想到傅容與早就看見她穿他西裝外套的樣子了,索性就放棄搶救,肩膀稍微鬆懈,整個人柔若無骨似的依附在男人胸膛前。
比起借他衣物的香味度日,還是這有溫度的軀體更入味一點。
抱著坐了會,彆墅門外傳來一陣噠噠噠的高跟鞋腳步聲,是邢荔提著購物袋來了。
進來時,謝音樓已經從傅容與懷裡起來,安靜地坐在了斜對麵沙發上。
以邢荔的視角,看到的便是一個漫不經心翻閱文件,另一個捧著本盲文在看,互不乾擾,氛圍又莫名的很融洽。
她走過去,跟謝音樓先打招呼:“謝小姐也看得懂盲文呢?”
謝音樓將盲文擱在膝頭,說了句實話:“看不太懂。”
她隨手拿的,應該是傅容徊的書。
邢荔感同身受地歎氣:“我之前報了個盲文課,學了不到半周就懶得去了,太深奧,聽著像是催眠曲……”說完,又將購物袋遞了過來。
“都是照著謝小姐的尺寸買的,傅總,記得給我報銷。”
謝音樓輕聲道謝,拿起衣服想換,畢竟穿著傅容與襯衫是舒服,卻過於關係親密。
沒等起身,邢荔已經翻手機八卦:“傅總知道內情麼?我們這個圈都傳遍了……說雲清梨在結婚五周年紀念日上跟周序之鬨離婚呢,這消息都被炒到了快一百萬,不少臭男人都來打聽周序之的老婆什麼時候變成前妻。”
雲清梨出身豪門又是戲曲美人,身邊從不缺追求者的,先前是她心裡裝著周序之,稍微識趣點的都知難而退了,如今要離婚的風聲傳了出來,大家都在私下看這場戲呢。
邢荔販賣消息這種行為是老本行了,第一時間就找傅容與打聽。
而傅容與沒有透露的意思,她百爪撓心想知道的很,就把視線轉移到謝音樓身上:“謝小姐,那天你也在場吧?”
傅容與這才瞥了邢荔眼,語調極淡道:“周序之不會跟雲清梨離婚。”
邢荔倒也不意外說:“周總做什麼事都是機關算儘,他哪天要離婚……也是,都不用雲清梨鬨,就能不露痕跡把她踢出局,唉,就可憐了美人癡心錯付。”
謝音樓旁聽著,不太了解傅容與這個圈的人,所以沒有搭話。
邢荔看向她,狐狸眼眯起:“謝小姐想不想知道周序之啊,消息我可以打五折。”
謝音樓如今做不成周序之這單生意,還得賠付一筆違約金,銀行卡上的餘額直接清空,未必有錢買得起消息,她唇角微微落下笑意說:“我沒錢。”
“你姓謝,怎麼會沒錢?”
邢荔不太信。
謝音樓慢悠悠的說:“我是有家族繼承權,提前是我爸已經宣布退休了。”
邢荔是賺不到她的錢了,不過見謝音樓換衣服要回謝家老宅一趟,便自告奮勇說:“謝小姐我開車送你吧,聽說謝宅是個老古董,連房裡的床都是那種市場上巨貴的金絲楠木床,我可不可以去參觀下。”
這謠言傳的略浮誇,謝音樓微笑著辟謠道:“謝宅的裝修是用了些老物件,不過沒值錢到這個地步。”
而邢荔想參觀,謝音樓默許她跟來,待兩人商量好了出門。
邢荔踩著高跟鞋一頓,對始終沉默寡言的傅容與討好笑道:“傅總,送謝小姐回家必須要有排麵啊,你車借用下唄。”
傅容與眼皮都沒抬起,將車鑰匙扔給邢荔,同樣也是默許著:
“車和人,七點前我要見到。”
……
傅容與的專車停在彆墅地下車庫裡,平時邢荔手癢想開很久了,這次借著謝音樓的光,正好能過癮,去謝家十幾分鐘路程,她能把泗城繞半圈。
車上,她緩緩將車窗升起,風一下子停了,靜下時猝不及防聽見謝音樓問:“你在傅氏工作幾年了?”
邢荔降速,稍側過頭說:“我大一那年就半工半讀了,被聘進傅氏集團做前台助理。”
“那有些年了。”謝音樓還以為邢荔與傅家這兩兄弟關係匪淺,是因為自幼認識,原來是她想錯了,又問:“傅容與一直都跟他弟弟相依為命嗎?”
“官方點說是這樣。”
邢荔話難得正兒八經,聲音跟著是靜的:“早年有個身殘病弱的祖父,他們這一大家子男人都跟被瘟神纏上似的,老的老小的小,好像身體方麵都要有個人來接班病著。”
早年是祖父,後來撐不住過世後,就輪到了傅容徊病了。
過了很久謝音樓消化這些,白皙纖細的手指摸著微涼玉鐲,聲音輕啟:“那他們父親呢?”
邢荔眼底凝著冷色說:“病死了。”
謝音樓沒再往下問,車窗外的街景逐漸熟悉,是到謝家了。
這畢竟是傅容與專車,肯定沒少出現在各大名流聚會場所,她便吩咐邢荔把車停在外頭,兩人並肩走進了庭院彆墅裡。
一路上邢荔都恨不得拿出手機哢嚓,經過寬敞露天院子時,指著某個角落裡的盆栽樹問:“這是不是你們富貴人家最愛養的稀有物種。”
謝音樓循著看過去,回憶著說:“這是我二叔年輕時去爬山……挖回來的歪脖子樹。”
邢荔放下手機:“就說嘛,造型這麼獨特呢。”
謝音樓帶她參觀了會,就徑直去了樓上她父親的書房。
而邢荔很有邊界感,沒跟上去,在露天院子裡繼續欣賞這顆歪脖子樹。
謝音樓記得自己年幼時的東西,特彆是照片,母親都會妥善收在父親的書架抽屜裡,她進去,厚實的窗戶是緊緊拉攏著的,先將書桌的台燈打開,暖黃光暈傾斜而下,白皙的手碰到了個精致的木質相框。
謝音樓拿起,照片裡是她和母親,背景是在祖宅的深井旁邊,夏日樹蔭之下,年輕美麗的母親穿著一件黛青旗袍坐在貴妃椅上抱著她。
那時,她要顯得稚嫩許多,小臉蛋笑起來時有點肉感,淚痣在日光照映下就不是很明顯了,反而皮膚嫩白得像剝了殼的荔枝。
右下方,清晰地寫著一行拍攝時間,是她七歲照。
謝音樓看了半天,便將相冊輕輕放回原來位置,假裝沒有被動過的樣子。
她轉過身,輕車熟路地從一麵牆壁書架的某個抽屜裡,找到幾本厚厚的相冊,謝家姐弟幾人從小到大的童年照都在這裡,被用心的珍藏著。
謝音樓隻是把有薔薇花印記的悄悄拿走,有點重,都抱在懷裡。
待十分鐘後。
她下樓回到客廳,正好看見邢荔非常端莊姿勢坐在沙發上,奈何她這一身黑色高腰套裙顯得胸大腰細,再怎麼調整坐姿,都是徒勞掙紮。
謝音樓奇了怪,問道:“邢秘書,你怎麼了?”
邢荔挺著腰板半天,麵露矜持:“十分鐘前,有個長得很像你爸爸的年輕男子從我麵前走過去,不知道是你哪個弟弟。”
而邢荔被對方眼風淡淡一掃,就改了那慵懶的姿勢,跟罰站似的坐好。
謝音樓想到說:“謝忱岸?”
邢荔:“原來他叫這名啊,之前跟我主動搭話時,我都沒好意思問。”
“他會主動搭話?”
“對啊……問我是哪位,差點沒讓管家把我轟出去。”邢荔回憶剛才驚險的一幕,拖長了音調,懶懶地說:“我說你在書房……而我是陪你回來取東西的,你弟才讓我在這坐著。”
謝音樓走過去,順帶把相冊分擔給邢荔點,說:“你這次運氣不好,要碰上我另一個弟弟,他會很熱情從酒庫拿出一瓶我爸收藏的酒請你喝,這個,就不太好惹,我們還是快走吧。”
沒等謝忱岸下樓之前,謝音樓就拉著邢荔離開了謝家老宅。
她上車時,側過極美的臉看向車窗外,不知是想什麼,有點兒出神,旁邊邢荔係好安全帶後問:“還有東西忘拿麼?”
謝音樓看著車子停駛的位置,又看著謝家的大門說:“謝忱岸回來……是不是要路過這。”
“隻要你弟弟不是坐私人飛機回來的,這是必經之路吧。”邢荔說著便啟動車子,這次她看時間不早了,就不敢再開著這車又囂張繞著城市半圈,老老實實地回彆墅。
謝音樓沒再問,車上也沒有翻看童年相冊。
等回到彆墅裡時,挺熱鬨的,傅容與的秘書團還來了幾位精英人士,大家似乎都知道她,卻無人敢言,連隱晦的眼神都是天天的瞄過來的。
謝音樓禮貌跟眾人打招呼,把邢荔手上的相冊要回,轉身先去樓上。
比起樓上,臥室裡就顯得清靜許些。
窗外夜色逐漸來臨,白紗無聲地垂落在透明玻璃窗台,燈被撳亮,謝音樓盤腿坐在地上,旁邊,放著三本厚厚的薔薇相冊,而她,先拿起了一本。
此刻,門外驀地響起極輕的動靜,隨即,傅容與端著杯牛奶進來了。
他沒有待在樓下跟秘書們談事,而是找到她,深暗的視線落到擺在地上的相冊上,謝音樓的白皙指尖正要翻開……
見是他進來,她含水似的烏黑眼睛輕抬,直愣愣地望著。
傅容與邁步走到跟前,將牛奶遞過來同時,修長兩指自然不過地將要翻開的相冊一壓,語調從容不迫:“我今晚煮了魚,下樓吃點?”
相冊一角的硬紙沿著白嫩指尖滑下,帶著略微重量。
謝音樓轉頭看他,說了句:“不著急吃。”
她想繼續翻開相冊,傅容與又用兩指壓下,眼神凝視著她輪廓很美的側臉,一字一頓跟沉磨出薄唇般說:“音樓,我想跟你—做—愛。”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