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音樓看他這身價也不是就缺領帶的人,這話說的,半點信服力都沒有。
纖細的手端起白瓷茶杯,茶已經不燙,手腕間的玉鐲清脆地響,先遞到唇邊沾了一點,正想著怎麼還他這份謝禮時……
餘鶯先一步發微信過來:「我快饞死了,求普度眾生的小仙女幫我帶一份景區特色荷葉粉蒸肉,愛你。」
謝音樓先給她回,隨即抬頭看向來討債的傅容與,繼續方才的話:“領帶我還沒來得及繡,傅總很急嗎?”
傅容與見她低頭跟人回消息也沒催,薄唇間輕描淡寫嗯了聲,算是回應似的。
“這條街有不少手藝品……”謝音樓極美的側臉轉向窗雕外看半響,夜色很美,沿河蔓延的紅燈籠點亮了白牆青瓦的熱鬨街景,又回過頭,這次帶著很誠懇的笑容說:“傅總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買。”
都買下來,就當是破費一場,還他謝禮了。
而手藝品再貴不過是一張鈔票就能搞定的事,放在身價貴不可言的傅容與麵前,委實是有點應付人了,偏偏他眼底褪去三分冷淡,似乎被取悅到了般,嘴角無聲地勾了下:“嗯,是可以逛逛。”
他隻穿著稍顯單薄的白襯衣長褲,臂彎搭著西服外套,跟她出茶館,也要走那條石橋,路過那古玩字畫店的長街短巷。
四周遊客逐漸變少,兩人身影被路燈暖黃光暈襯著,纏在了一處。
謝音樓微翹卷長的睫毛輕抬,恰好前麵有家手藝旗袍店,站定,看向身邊的男人,半個小時逛下來,他似乎對什麼都感興趣,又什麼都沒興趣。
也揣測不出傅容與的喜好……
謝音樓心裡有了新想法,輕聲說:“勞駕傅總陪我去選一些布料吧。”
傅容與陪她進旗袍店,店鋪內布料都是純手工,花色也很美。不等店老板熱心介紹,謝音樓嫩白的指尖拂過細簇簇的花紋,出聲問他:“你喜歡什麼顏色的?”
“——胭脂色”
胭脂色是一種溫柔旖旎的色係,很能襯女人。
卻很少有男人會去沾,而傅容與說喜歡胭脂色,視線落在他那張極養眼的臉龐上,燈影搖曳間有種過於清冷的朦朧美感,憑這姿色,是能輕鬆壓下這抹顏色。
謝音樓挑了店裡最好的胭脂布料,老板看她長得好,還主動把零頭抹去。
傅容與全程沒問她買布料用途,卻很紳士風度地接過,替她提著。
之後,出了店就走到了石橋岸旁。謝音樓像是了卻一樁心事,唇角彎起的弧度不自知,許是心情好,又或許是夜景很美,她用手機拍了張燈籠水景照片,點開微信給弟弟發了過去。
傅容與就站在旁邊,看到她手機聊天備注的昵稱是:【謝忱時】
“對了……領帶我這些天給你。”
謝音樓抬頭對他說,美得天香國色的眼眸裡儘是笑意。
就像是賞賜給他一次感恩她的機會,未了,語氣溫柔提醒道:“用你喜歡的胭脂色。”
傅容與忽地笑,那笑格外含蓄:“感激涕零。”
伴隨著繁華的夜景,有風在吹著謝音樓烏錦般的長發,抬頭與他對視而笑,逐漸地昭然欲揭的曖昧在兩人之間彌漫了起來,她怔了瞬,那卷翹的眼睫簌簌垂下,先輕輕避開。
驀地。
手機一聲輕響,是謝忱時回消息來了:
——「河裡的那個野男人是誰?」
謝音樓低頭,先是被問懵了會,指尖滑動那張水景照片細看,放大了看,半天才看到在蕩漾著紅色燈籠影的水麵上,還不小心把傅容與模糊黑色的側影給拍了進去。
因為是邊緣,一不留神就很容易忽略過去。
偏偏謝忱時眼神鋒利,就跟拿去掃描過一樣,精準地把這抹側影給揪出來。
謝音樓指尖停頓在屏幕上方了會,很快給他回:「是遲林墨啊。」
謝忱時:「你在錄節目,吞金獸跑去做什麼?」
謝音樓:「探班。」
……
這倆字發完,手機那邊的謝忱時就沒動靜了。
也不知道,信了沒。
反而傅容與微微傾身,眼底浮現著諱莫如深的意思,唇畔有低笑,“你平時就是這麼騙人的嗎?”
謝音樓淡定收起手機,聲調裡透著有恃無恐:“沒有啊,我第一次撒謊,也心慌的很呢。”
她自幼就占了這副美麗皮囊的便宜,怎麼看都是一副很無辜生動模樣,偏偏骨子裡又離經叛道的很,說這話時,是半點不帶心虛的。
傅容與輕易地將她看穿,笑聲壓得更低。
“領教了。”
……
夜間十點多,拍攝地彆墅依舊燈火通明。
謝音樓安靜地回來,上樓推開門,看到餘鶯正窩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電腦在敲打著,見她回來了,趕緊爬起來:“小仙女,我還以為你在人間迷路了呢……是荷葉粉蒸肉嗎?”
“是粉蒸肉。”
謝音樓纖細的手將夜宵遞過去,而餘鶯拆開吃時,又隨口問:“風景古鎮區夜景怎麼樣,聽說那兒的手工品特彆精致。”
想到手工品。
謝音樓怔了一瞬,忽然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空空的,買的布料忘記拿回來,直接讓傅容與給帶走了。
這下她要裁製領帶,還得找他要回來……
餘鶯吃得很滿足,見她出神,用肩膀故意去撞了下:“想什麼呢,不會是深夜在古鎮豔遇了吧?”
她還沒忘了塔羅牌那個桃花梗,眨眨眼暗示。
謝音樓剛想說沒有,腦海中卻浮現出跟傅容與逛古鎮老街的場景,聲音是生生卡在了喉嚨,就在餘鶯還想繼續八卦時,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明天幾點開始錄製?”
提到工作,餘鶯什麼都拋之腦後了:“七點多。”
隨即,見謝音樓抬手去解衣裙紐扣,要洗澡,很自覺的抱起筆記本告退:“你早點睡個美容覺啊,明天上節目造福人類……也讓那些黑粉看看,某營銷大戶配不上仙女。”
……
第二天,錄製節目正式開始。
謝音樓定好鬨鐘起床,彆墅很喧鬨,剛走到樓梯處,便看見造型師提著箱又是叫著助理拿配飾,快步的往明星化妝間走,隱約還能聽見幾聲。
——“珍珠夾彆忘拿了,今天孟老師的造型是複古卷發。”
這時,有個帶牌的工作人員找到她,熱情引著往樓下走,一邊偷偷的打量著謝音樓極美的側臉,推開了間:“謝小姐,您的化妝間就在這邊。”
謝音樓身邊沒助理,禮貌微笑:“謝謝。”
她走進去,視線先看了半圈室內環境,最後停留在衣架的那件旗袍上,工作人員笑著說:“這是上節目穿的,是孤品哦……導演安排嘉賓們穿的衣服上都是不同繡法,這樣好宣傳……”
說著,便將旗袍小心翼翼取下,要遞給謝音樓換。
誰知領口處的珍珠像是斷了線一樣,直直地散開,連帶胸口那片精致的蘇繡繁花線頭也散開了。
工作人員臉色瞬間煞白,叫了起來:“這,怎麼會。”
這聲動靜不小,連外麵的人都被吸引進來。
謝音樓轉頭看,是穿著一身淡紫色精致旗袍的孟詩蕊走進來,已經做好精致妝容,閒閒的搖晃著折扇,看到見到斷了線的旗袍,語氣驚訝道:“這都壞了,還怎麼穿上節目?”
這演技,都能買點水軍去拿影後了。
而工作人員眼睛都急紅,顧不了那麼多:“我掛這裡時,也沒發現壞了……”
孟詩蕊看了眼表情清冷的謝音樓,紅唇好笑勾起:“趕緊去找服裝組換一件新的吧。”
“就這一件,導演安排謝小姐今天穿的是蘇繡旗袍。”
場麵靜了半響。
孟詩蕊旁邊的助理這時說:“詩蕊姐,你不是有一件蘇繡旗袍嗎?”
被提醒到似的,孟詩蕊想起:“我代言品牌的那件旗袍啊,就穿過一次……倒是也可以借給謝小姐穿。”
謝音樓並沒有搭話的意思,伸手將工作人員懷裡的殘破旗袍接了過來。
她手腕很細,旗袍柔滑地垂放在雪白腕間,有種清冷仙氣的美感,使得孟詩蕊眼底劃過暫短的嫉妒之情,又輕嘲地笑了聲:“謝小姐不是很喜歡彆人用舊的東西嗎,怎麼不理人呢。”
謝音樓此時沒有半分笑顏,眼眸靜靜看著孟詩蕊。
就在工作人員硬著頭皮,也意識到兩人間的氣場不對,想打圓場時。
她輕啟唇,音質出乎意料地冷靜:“這品牌的衣服我要穿了,等節目播出怕品牌方寧願毀約,也要鬨著換代言人,孟小姐怎麼總喜歡做自取其辱的事呢?”
要比起說話陰陽怪氣。
謝音樓的戰績,就沒認輸過誰,笑了笑:“我也不好搶你生意啊,孟詩蕊。”
這一聲孟詩蕊,似在說:我記住你了。
孟詩蕊莫名地覺得她溫柔的皮囊下藏著危險,精致妝容的臉色僵了幾秒,手心握緊了折扇:“謝音樓你彆不識抬舉,我看你等會穿什麼上節目。”
離錄製時間快到了,其他嘉賓都做好造型陸陸續續到了客廳裡。
孟詩蕊也準點下樓,就坐在中央的絲絨沙發上。
“怎麼少來一個人……是誰沒來?”問這話的,是坐在旁邊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她也是節目邀請的明星嘉賓之一,叫宋鵲。
孟詩蕊搖晃著折扇,唇角泛起冷冷寒意:“那位姓謝的旗袍師啊,現在素人都比明星大牌了呢。”
宋鵲:“節目都沒火,就甩大牌啊。”
在場還有其他聲音附和:“聽說她來彆墅時直接把工作人員驚豔到了,長得跟仙女似的,就是有點性子冷清……大晚上獨來獨往的。”
“這節目開拍了還不下樓,就她最難請了。”
這時。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