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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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依舊是雷鏡先醒過來。

倒不是他休息多好，而是因為一大早,懷裡的小姑娘就可著勁往他懷裡鑽。

每天早晨醒來本就難捱,自己身體對她的感知又太過強烈，想避都避不開。

雷鏡低頭看懷裡的人兒，確認她是真的在睡夢裡後,有些無奈的笑笑。

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又靜靜抱了會兒她，他才小心翼翼從床上坐起身子,拿枕頭塞到她懷裡。

確定她沒醒來,起身去隔壁洗漱。

夏引之吃安眠藥的事,因為一直是遵醫囑在吃,又因為這幾年並沒有因此出過什麼問題,所以鬱蘭擅自主張,從沒跟雷鏡提過。

畢竟…他這幾年，也不算是個“全乎”的健康人，他自己也是個藥罐子,甚至偶爾連清醒的時候都沒有。

雷鏡因為夏引之在安城出事知道這件事之後,私下和鬱蘭“吵”過一次。

又義正嚴辭的告誡她,在他這裡,無論何時何事,都是她在先。

哪怕是她手指被枝杈劃個紅痕，對他來說,都會是天大的事。

……

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夏引之都沒有吃安眠藥。

雷鏡能感覺得到,她為了不讓他擔心，強逼著自己適應的“努力”。

可即便如此,她入睡依舊很困難。

而且半夜，總會時不時就被夢魘驚醒，不知道是有意識還是沒意識，睜眼睛看見他在，才會緊攥著他睡衣布料，重新睡過去。

思及此，雷鏡洗臉的動作稍頓，看著眼前急湍的水流，有片刻的失神。

半晌，他抬手用腕骨揉了揉胸口，關了水，站直身子。

雷鏡從隔壁房間出來，便看到小褚在夏引之那間房門外踟躕著。

後者聽見隔壁的聲響，扭頭看到雷鏡，有一點點訝異。

“雷先生…”小褚尷尬的看看他又看看麵前的房間門，“我還以為…”

“先醒了，怕吵到阿引。”

雷鏡簡單說，“在隔壁洗漱了下。”

小褚無聲：哦。

嘻嘻嘻。

所以昨晚你們就還是在一起睡的唄。

雷鏡拿卡準備刷門時，停了一下，回頭看小褚，“昨天阿引回來跟我說，她隻讓你告訴我她昨天會回來晚，讓我不要等她，可你為什麼會發照片給我？”

說完，淡聲笑了笑，“所以，你應該也看出來了。”

小褚一開始沒太明白，她看出來什麼了？

隨即聽他道，“看出來鐘…你本命，對阿引很有好感。”

小褚聞言搔了搔短發，傻乎乎的嘿嘿一笑。

不管她是因為什麼才會選擇“幫”他，雷鏡還是對她笑笑，“謝謝。”

小褚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他擺擺手，又忍不住好奇八卦，“所以您和之之姐現在……”

好了嗎？

雷鏡想著昨晚，嘴角眉梢忍不住笑。

小褚看著他的笑，簡直想捧臉尖叫了。

嗚嗚嗚，這哥哥，真的太帥了。

看他臉上想著之之姐時溺死人的溫柔，小褚就是用腳趾頭猜，也知道肯定是好了。

雷鏡刷卡開門，回頭對小褚“噓”了聲，輕聲問，“最晚幾點走？”

小褚揉了揉臉，努力讓自己正經點，也壓低聲音回，“六點四十。”

雷鏡抬腕看了眼時間，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給她指指客廳的沙發，“你自便，我去叫阿引起來。”

小褚無他，像昨天一樣，規規矩矩的坐到沙發上。

十幾分鐘後，她正百無聊賴的刷手機時，聽見臥室門開的聲音，下意識回頭去看。

這一看，直接瞠目結舌的傻住了。

兩年前，夏引之因為《梨園東皇》裡的孟小冬一角一夜成名，小褚後來在網上刷到過一篇影評人的評價，洋洋灑灑兩千多字的觀後感裡，其中有一段是說夏引之的。

不是夏引之飾演的孟小冬，而是她原本的這個人。

“…影片末尾的彩蛋，有片段式的拍攝花絮。

而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是在一群人的背後，靜靜坐在角落裡的那個女孩子。

她手裡捧著一本書默默在看，和周遭所有的一切看起來如此格格不入，卻又矛盾的極其契合。

鏡頭湊近，她抬頭看著鏡頭淡淡笑了笑，模樣溫溫和和，清淡有禮。

可眼神裡，卻透著讓人極難接近的拒人千裡。

那一瞬間，我似乎真的看到了世人眼裡的‘孟小冬’，看著溫柔，本質上卻是極為涼薄。

似乎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讓她感到丁點兒在意…”

當初小褚就是因為無意間看到過這篇影評，才會對夏引之這個人有了“先入為主”的概念。

直到後來有機會和她朝夕相處到現在。

這將近半年的時間，小褚一直覺得，那個影評人對之之姐的理解，可真是…太對了。

看著溫溫和和，實則難以接近的涼薄。

說的可不就是她的之之姐嗎？

這印象早已在小褚的腦袋裡根深蒂固，所以即便後來雷鏡的出現，偶爾會稍微打翻些這些認知…但本質上，她還是覺得，人再如何變，都不可能會有多大的變化。

直到此刻...

她看著被男人像個小浣熊一樣抱著出來的女孩子。

如果她眼睛沒瞎的話，她確實看到她的之之姐摟著雷先生的脖子…在撒嬌…

如果她耳朵沒聾的話，她也確實聽到她的之之姐在雷先生的耳邊…哼唧唧…

撒嬌…哼唧唧…

所以…她是見鬼了吧…

她“高貴冷豔”的之之姐在撒嬌？

！

就在小褚捧著手機無比淩亂的時候，雷鏡一手托著夏引之，一手輕輕拍她的背，耐心哄道，“好了，哥哥下次真不這樣了，真的。”

方才雷鏡進到臥室，就見夏引之抱著他走之前塞到她懷裡的枕頭，一臉不高興的坐在床上。

模樣要哭不哭的。

瞧見他進來，眼裡的委屈和不安一下像破了堤的洪，衝得雷鏡心口鈍鈍疼。

“真的。”

雷鏡一邊哄著懷裡的人，一邊給不知道為何看起來有些靈魂出竅的小褚悄悄打了個手勢，抱著並沒察覺到房間裡多了一個人，隻是埋頭在他頸窩裡“鬨脾氣”的夏引之進到浴室。

浴室門關上的前一秒鐘，小褚非常確信自己聽見雷先生溫溫柔柔耐耐心心的對著她的之之姐強調了兩遍：哥哥發誓，以後早晨醒了一定讓你看到我。

自從知道雷鏡的存在後，小褚早幻想過無數次嗑他和她的之之姐這對俊男美女的西皮。

但如何也沒有想到，真磕到時，現場會如此的富有…衝擊力。

如果不是現在時間場合不合適，她大概真的會尖叫出聲。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拍下剛剛兩人的狀態傳到微博上，讓那些和自己以前一樣，用顯微鏡“盲目”嗑“仲夏cp”的小夥伴們——

早日收手，回頭是岸。

不然最後“真相大白”，那絕對吞的都是一口一口的大刀。

還不如和自己一樣，做本命的事業粉，做眼前這對官方cp的西皮粉。

好幸福。

幸福的讓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關鍵的是…好特麼羨慕啊。

羨慕哭了要。

嚶嚶嚶。

去劇組的車裡，夏引之木著一張臉，捧著雷鏡早讓人準備好的粥在喝。

想想早晨跟雷鏡耍小脾氣的樣子被自己助理一點兒不漏的全看到眼裡，她就覺得腦袋疼。

還有破天荒的…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感受過的…尷尬。

夏引之一路無話。

倒是小褚，因為從酒店房間出來時，夏引之和雷鏡忽然的“冷戰”，忐忐忑忑了一路。

明明進浴室前還“恩恩愛愛”的，結果之之姐一從浴室裡出來，就麵無表情起來。

麵無表情的回房間換衣服，麵無表情的出門，甚至在雷先生送她們到電梯口，笑著親昵摸摸她頭發說晚餐休息時給她打電話時，還是可怕的麵無表情。

之之姐不笑的時候，是真的很可怖啊。

也不知道為什麼雷先生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

夏引之像是真的天生是老天爺賞演員這碗飯吃的那種人，即使早晨過來時有“脾氣”在，當正式拍攝時，仍然可以很快的讓自己入戲，隻有在中間等戲的休息時間，才會窩進自己的休息室裡，繼續“麵無表情”。

小褚在一旁看得都不能不佩服。

雖然小褚知道夏引之對她是真的不錯，但對她像今天這樣“冷著臉”不說話的時候，還是有些發怵的。

所以一整天下來，小褚也是一改往日的活潑，話變得很少。

連每次開拍，都會過來找她聊天的劉小偉——鐘樂湛的生活助理，都看出來不對勁。

趁著她從休息室裡出來去扔晚餐垃圾的時候，悄默聲問她今天是怎麼了。

小褚不可能對一個“外人”說什麼，隻是沉默搖搖頭，“沒事啊。”

“不可能沒事吧，”劉小偉把手裡的垃圾也扔到垃圾桶裡，“剛湛哥都看出來，問我你今天怎麼回事，話這麼少。”

小褚聞言眼睛亮了下，感動道，“嗚嗚嗚，本命竟然會這麼關心我…”

劉小偉一臉你在想什麼的木然看她，“醒醒吧少女，怎麼可能是真的問你，是借你的口在問夏小姐好嗎？”

小褚：“……”

好吧，是她不配。

“所以，夏小姐今天是怎麼了？

湛哥說，拍攝的時候看不出來，但一下戲，就覺得夏小姐很明顯的跟前兩天的狀態不太一樣。”

一陣寒風過來，小褚縮了縮脖子，她沒回話，雙手揣進羽絨服裡，往休息室快步走過去。

劉小偉有“任務”在身，隻能厚著臉皮不死心的追上，小心給她說，“小褚妹妹幫幫忙啦，湛哥讓我打聽一下夏小姐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想幫幫她嘛。”

小褚白過去一眼，“之之姐能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剛跟哥哥和好…雖然不知道又為啥鬨了彆扭，但憑早晨雷先生摸之之姐的頭發，後者即使沒笑臉也沒有拒絕來看，應該就不是什麼大問題。

所以…不至於歸納為不開心的事。

劉小偉四下看了看，小聲說，“比如說…失戀神馬的。”

小褚一刀子眼橫過去，簡直想大聲給他吼一句，去特麼的神失戀，人家明明才剛剛開始熱戀！

但她及時咽回了到嘴邊的話，皮笑肉不笑道，“你見之之姐談戀愛了嗎？”

見劉小偉訥訥搖頭，她繼續皮笑肉不笑，“所以之之姐哪來的失戀？”

劉小偉：“……”

不知不覺，劉小偉已經跟著小褚到了夏引之工作室門口，隔壁就是鐘樂湛的休息室了。

好歹是自己一直粉著的偶像，小褚在明知道他為什麼讓劉小偉來“試探”的時候，不忍心讓不知內情的本命再繼續深陷下去。

回頭對要回去“負命”的劉小偉道，“那個…如果本命真想知道的話…”

她看一臉洗耳恭聽的人，微不可察的歎氣，“不如讓本命自己來問。”

憑她對之之姐的了解，她不會特意瞞著這件事，而且…估計也快到了早晨雷先生說要給之之姐打電話的時間了。

眼見為實嘛，希望本命可以挺住，然後以後…專心搞事業。

果不其然，小褚回來沒多久，鐘樂湛就讓劉小偉端著兩份果盤來敲門了，他看捧著一本外文書在看的夏引之，溫和笑笑，“來謝謝你中午請喝的咖啡。”

夏引之客氣的抬頭看他回了個笑，指指一旁的椅子，說了句自便。

又道，“大家都有的，不用特意道謝，不過…”她指指麵前的果盤，“還是謝謝你的果盤。”

鐘樂湛聞言，笑得有些無力，“好歹我們也是第二次合作了。”

他看不解等他下文的夏引之，歎氣，“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這樣見外生疏？”

“有嗎？”

夏引之看他眨眨眼睛。

模樣看著是真的沒察覺有什麼。

鐘樂湛：“……”

他被她臉上的神情梗住半晌無話。

少頃，剛欲開口，就聽夏引之放在旁邊化妝台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因為角度問題，他看不見屏幕上的名字。

——雖然，他也沒有那種喜歡看人隱私的癖好。

但還是好奇。

或者說，有些忐忑不安的好奇在心底的某一處蠢蠢欲動。

夏引之插好書簽，把書合上。

拿起手機看了眼，抬頭對鐘樂湛歉意笑笑，“抱歉，我先接個電話。”

“……好。”

鐘樂湛隻能應聲。

他也不能明知道人在接電話的時候還死皮賴臉的站在這裡明晃晃的聽，隻好勉強笑笑，給她做了個回去的手勢。

看見夏引之點頭，接起來手機，鐘樂湛轉身往外走。

隻是腳步不由自己的，走得很慢。

七八步的距離，身後的人在電話接通後一直沒說話。

直到他手搭上休息室的門把，聽見身後的夏引之不情不願的開口，叫了電話那頭的人一聲哥哥。

雖然聽著不情願，卻還是讓鐘樂湛心頭一顫的——

一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