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

除了幾年前聽見雷鏡對索魏用過這麼冷凜的聲音說過話外,這還是夏引之第一次聽到如此冷冰冰不帶絲毫溫度的聲音。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說了沒關係，那就沒問題了。

夏引之捂著額頭抬眼看過去的視線到男生的下巴就又順勢溜了回來,隻再輕聲喃了句“對不起”後準備從他身側繞過去。

腳還沒邁開,卻聽男生身後有人叫道，“怎麼了盧琦？

堵這不走？”

盧琦？

一個星期前雲昭昭剛給自己提過的名字，同音還是？

夏引之下意識停腳抬頭,當下和一雙眼睛四目相對。

一雙似曾相識的冷淡眼睛。

四年的時間,她長高也長大了，他自然也是。

當時隻比自己高了一點點的少年現在已經超了自己一個頭。

可臉上冷冷淡淡的表情卻還是跟那時候如出一轍,還有皮膚,依舊很白。

雖然盧琦也盯著自己在看,但夏引之並不確定他有沒有認出來自己,所以還是像四年前一樣笑著給他揮了揮手,主動打招呼,“嗨，盧琦，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她眨眨眼睛,提醒道,“安城實驗一中,那時候你讀初二我讀初一,我和阿鏡哥哥還去買過——”

盧琦平靜打斷她，“夏引之。”

夏引之有一點意外的彎彎眼睛,“對呀。”

隨後好奇問道,“你也是在G大讀大學嗎？”

盧琦還沒回話,從他背後過來兩個人，看見夏引之,眼裡閃過驚豔，看盧琦問道，“這小妹妹，你認識？”

盧琦：“中學同學。”

中學同學？

這小姑娘才多大啊？

兩人想問，但盧琦沒給他們好奇的機會，“你們先進去，我馬上到。”

“行，”男生笑了笑，看著夏引之擺擺手，“拜拜，小美女。”

夏引之提提嘴角，也朝對方揮了揮手。

“你，少年班？”

盧琦猜。

當時讀初中就聽說她是一路跳級上的，算著年紀，現在也就十四五歲才對。

夏引之再笑著點頭，“對呀。”

眼前女孩子的笑臉和記憶中的重疊，盧琦目光往一旁偏了偏，回她剛剛的問題，“我在隔壁學校，今天過來比賽。”

“比賽？”

夏引之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藍色球衣，恍然，“你和唐崢他們一起的？”

盧琦“嗯”了聲。

說曹操，曹操到。

唐崢壓著尾音從外麵進來，前者看到夏引之，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小鬼，你這是專門在這等著給哥哥加油？”

“並不是，”夏引之皺皺鼻子哼了聲，故意道，“給你加油你也贏不了阿鏡哥哥啊。”

“豁，”唐崢捂著心口，“這小鬼嘴好毒。”

夏引之哈哈笑了聲，“好啦，你們一會兒都要注意安全。”

“這還差不多，”唐崢睨她，隨後眼睛在她和盧琦臉上掃了眼，“你們兩個…認識？”

當時在學校，唐崢和盧琦沒有過什麼交集，並不認識，就算以前在學校裡見過，他估計也不會記得。

如今雖然大學在一個足球隊，但認識也就兩個月，盧琦這人和雷鏡那種外熱內冷的人還不一樣，人就一冰棍兒，從頭到腳從內到外的真·冷淡。

除了必要的技術交流，倆人也沒有什麼“你從哪個學校畢的業和我從哪個學校畢的業”這種比較日常友好的聊天機會。

所以剛剛看見他和雷鏡家的小寶貝在一起聊天，著實有些驚到他了。

隻是這話剛問完，沒等有人回他，吵嚷的走廊裡隔著段距離忽然有叫他的聲音，三個人扭頭，見葛浩在一門口衝他們招手，“崢哥，清人數準備上場了。”

唐崢抬手應了聲。

“那回頭有機會再聊，”夏引之往一旁讓了讓，對著兩人笑著擺手，“拜拜。”

“比完了晚上一起吃飯啊，小鬼。”

唐崢邊說邊往休息室走了。

盧琦跟著走了兩步，停下腳，回身叫住已經快走到大門的夏引之，問，“可以留個聯係方式嗎？”

夏引之無他，點點頭。

看他掏出來手機，給他念了串數字。

“微信是手機號？”

盧琦問。

夏引之再點點頭。

盧琦“嗯”了聲，收起來手機，轉身往休息室走，隻是腳步在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在半路打量著他的唐崢時，不易察覺的頓了頓，但很快恢複正常，從他身側越了過去。

唐崢：“……”

所以這冰棍兒是用來挖牆腳的嗎。

一直到出來休息區回到看台上，夏引之才拍著胸口，深深呼出來一口氣。

剛剛她表現的，應該挺自然的吧？

盧琦應該看不出來自己知道他小時候被人欺負的事情吧？

如果知道自己知道的話，他應該會尷尬吧？

“……”

那…他知道今天跟他們比賽的這邊有阿鏡哥哥嗎？

世界這麼大，原來也這麼小的嗎？

記得當年聽到盧琦和他媽媽搬離安城時，她真的難過了好久。

…雖然，大部分的難過都是因為她再也吃不到盧阿姨做的椰皮糕了，但，其實在知道盧阿姨看不見後她也真的想再去看看她的。

剛剛時間太緊張，也沒機會問問盧琦他的媽媽好不好……

“之之，之之，夏引之！”

夏引之被耳邊忽然炸開的聲音嚇一跳，捂著耳朵扭頭看付文文，“文文你乾嘛…你想嚇死我嗎…”

“你的望遠鏡，”付文文把手裡的東西拍她大腿上，“還有，從休息室回來你就魂不守舍的，叫了你多少聲也不理人。”

“乾嘛，在休息室見到比你哥哥還帥的帥哥了？”

夏引之拿一旁的水喝了口，聞言默默翻個白眼，“怎麼可能。”

這世界上就不可能有比她阿鏡哥哥長得還好看的人。

“那你——”

“我剛剛碰見我讀初中時候的一個學長了，他也是隔壁學校足球隊的，聊了幾句。”

“？”

董文文視線從手裡的速記單詞本上移開，看夏引之，“隔壁學校的足球隊不是已經有你哥哥兩個朋友了嗎？”

夏引之點頭。

“……所以，”董文文難得開玩笑，“你們安城一中喜歡自己打自己人？”

“還是三打一的那一種。”

夏引之：“……”

好好笑噢。

正式比賽，學校運動場開了電子屏。

等兩方選手小跑著入場站好位，夏引之發現盧琦的站位和雷鏡的一樣，都是前鋒中鋒位置。

而唐崢和葛浩則跟以前一樣，一個左中場一個右中場。

中場是足球當中的一個重要位置，負責連接前鋒進攻和後衛防守，從小到大他們三個在俱樂部裡踢球，位置一直都是這麼安排的。

夏引之從小到大看慣了，之前雷鏡練習的時候還沒怎麼覺得，這會兒看原先“輔助”她阿鏡哥哥的兩個人忽然站在了他的對立麵，竟然會莫名其妙的有些難過。

夏引之揉了揉自己臉蛋兒，心道自己肯定是被董文文剛剛的話影響了。

隻是一場比賽而已。

……

比賽正式開始。

上半場時間沒過半，夏引之便明白練習賽那天後麵一男生說的那句“六親不認的狠”是什麼意思了。

如果她沒猜錯，當時他們說的男生應該就是盧琦。

兩支隊伍兩種應戰方式。

G大防守為主，而隔壁學校則是進攻為主。

盧琦和雷鏡兩個中鋒有相同的點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相同的是，他們搶點意識和突破性都很強，不同的是，雷鏡以突破見長，善用技巧和速度撕破對方防線，必要時會做球支持給邊鋒。

而盧琦，就真的是…六親不認了，隻要拿到球，不論角度多刁鑽，他都會嘗試射門。

而且看得出來，隊裡的人都很信任他，可見個人能力應該不錯。

結果也說明了夏引之猜測的沒錯，上半場結束，兩個學校2—2平。

盧琦個人進球2個，雷鏡1個。

雖然比分持平，但夏引之看著還是有些心揪。

“你表情要不要這麼嚴肅？”

付文文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看了眼比分，又扭頭看夏引之，“這不是打平了麼？”

隨後看她表情又懷疑道，“2:2是打平的意思吧？”

夏引之點頭。

隻是模樣依舊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想起那天練習自己走神兒被抓包的事，反思是不是剛剛加油聲喊小了。

董文文聽她的話，眼睛再從手裡的單詞本裡移開，不可思議，“你知道咱們學校運動場這看台能坐多少人嗎？”

“5000人不止，”她看她無語，“今天來看比賽的少說也有兩千多個吧？

你覺得你的加油聲埋在兩千多人的聲音裡，你阿鏡哥哥可以聽到？”

夏引之當然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隻是——

沒等她反駁，一旁的付文文聽董文文說完，隔著夏引之拍了拍她，語重心長道，“繼續背你的單詞吧，董，你這種書呆子是不可能明白人家‘兄妹’的心靈感應的。”

聽喜歡的人給自己加油，誰會真的用耳朵聽？

都是用心！用心的！

好嗎？

！

……

董文文確實不懂，不過下半場結束，她看著表情確實比上半場結束時要好一些的夏引之，再看比分上的2:2，還是略略驚訝了一下，“這是又打平了嗎？”

“嗯，”夏引之啞著嗓子，與有榮焉，“下半場我阿鏡哥哥也進了兩個球。”

“打平了，”付文文問，“是不是還要加時賽？”

夏引之看著場上的站位，剛好了些的神色又裹上擔憂，“他們應該不踢加時賽了。”

“？”

付文文不懂，“那還怎麼…”

“點球決勝。”

夏引之回。

足球比賽勝負最殘酷的一種方式，可關鍵是——

阿鏡哥哥這邊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有把握。

果然——

十一輪過後，點球分比7:8，加上常規賽的成績，總比分11:12。

G大落後一分，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