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果然不能想像自己沒了解過的人和事。
卡爾曼是堅定無悔的獨身主義者,為了研究遠赴文登港,一生的伴侶隻有學術。可能是由於這個形象太令人印象深刻,克拉夫特潛意識中一直覺得他的人生態度來自於導師,有著莫裡森的影子。
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這樣。
「莫裡森年輕時據說相貌在學院曆史裡能排進前三。當然,我對外貌不太敏感,沒法給出客觀評價。」坐在前往敦靈近郊的馬車上,費爾南講起了自己所知的莫裡森教授。
「但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看到他導師的女兒給他送花。」
「後來他們早早地結婚了,育有一女,也就是我們要拜訪的萊斯莉女士。」林登補充道。
簡而言之,莫裡森教授的前段人生沒有半點想像中的苦大仇深,屬於典型的雙重人生贏家,什麽虛度青春丶苦熬出頭丶鬱鬱不得誌丶學術打壓丶宗教迫害之類的,通通跟他沾不上邊。
年輕有為還有臉,在學院內結婚順便繼承了導師部分學術遺產。後者且不談,單前一點就超越了九成九以上同行。
值得強調一下,當下的大學絕對不是後世那種適合發生戀愛的地方,由於社會因素,男女性彆比接近無窮大。攻讀學位的同時,還能完成婚姻這一人生成就,足以讓大部分畢業前就飽受脫發困擾的同行流下兩行熱淚。
「所以說啊,婚姻其實未必會成為學術的絆腳石。」車廂裡的兩位老教授一齊點頭,達成一致,意味深長地看向車廂裡的第三位教授。
【看我乾嘛?】
「還是免了吧,我的家族又沒有王位急著要繼承。」克拉夫特拉開半邊車窗,脫離車內談話,轉向繁忙的街道。
「伊馮,如果你感覺頭暈惡心,可以看看外麵。」
如林登所說,敦靈的街道環境優越有賴於一套傑出的排水係統。它的鋪設範圍比想像中大些。
街邊搭起半固定木棚販賣水產丶乾貨丶果蔬等的小攤販基本附近都能找到一個下水口,帶孔的石板空架在暗渠道上,將流溢的汙水導向地下。
街麵上依然衛生條件不佳,但沒有形成大片肮臟積水丶成為疾病蟲害的溫床。
這使建城較早的敦靈反而比大部分新興城市更顯光鮮整潔,不遵從越大越容易造成生活垃圾運輸不便丶內部環境惡化的普遍現象,得以不斷擴張。
很難想像城市的建造者在一開始就籌備好了這套排水係統,考慮到它還承擔著棄置汙物丶負荷雨季降水量的功能,地下體積多半大得驚人,至少能容納人在其中行走。
方便起見,排水係統出口應該修建於特姆河畔,可在乘船沿河道行進時並沒有見到相應構造,或許是導向了更深或更遠的地方。
雖說城市內環境大有改善,但也不妨礙人們在有選擇時逃往郊區。
他們要前往的地點是一座位於近郊的小型莊園,離城市不遠,是莫裡森生前的住所。
城市外圍有不少這樣的單元,供不想被喧囂濁流裹挾丶但又必須經常通勤的人使用,因而也不存實用性的作物種植功能。
圍欄纏繞著帶刺薔薇藤蔓,將疏於修剪的花園與外界隔絕,白色鈴形花朵從掛下濃綠簾幕的花架上垂落,仆人快步穿過林蔭曲徑,將遠方來客的消息通報給庭院中的兩位女士。
費爾南簡單地在下車後整理檢查了儀容,走在最前。
在莫裡森生前,他們還遠沒有要好到可以互相上門拜訪的程度,此時前來多少有情緒感染下緬懷故人丶或物傷其類的衝動在內,被林登和彆有用心的某人進獻讒言蠱惑。
真臨到門前又覺得以兩人關係上門吊唁未必合適,一不小心容易被被誤解來意,可現在反悔想折回去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再扭正衣領丶嚴肅神態,努力回味聽聞主人死訊時的驚訝遺憾,以便做出更發自內心的哀悼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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