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座的梅納德講師與克拉夫特一起離席,端著醒酒茶去尋找皮特裡。出於對同行的關心,林登加入了他們。

三人端走了一盞照明燭台,向來處的走廊走去。

貿然給沒有意識的人灌入液體是件有些危險的事情,非特殊情況沒必要這麽做,所以此前眾人選擇了先把醉倒的皮特裡送進室內休息,等他自行緩解再做打算。

陣雨後未散儘的濃重雲團遮住了半月微光,側廳到走廊被空曠的黑暗填滿,他們依次慢步踏上台階,繞過掩埋其中的桌椅,回音從空間彼端折返,像亦步亦趨跟隨。

「我們好像沒給皮特裡點燈,希望他醒來找鞋的時候不會撞到什麽。」梅納德托著燭台走在前麵,出聲打破被環境同化的沉默,「一丶二丶三,第三間,我記得是這兒。」

他停步傾聽一會,禮貌地敲門,提示他們的到來。

靜而暗的氛圍中,一切都變得有距離感,彼端大廳的樂聲中,隻剩下長笛的尖細吹奏能穿透到此處,在潮氣濕重的廊道裡斷斷續續,像滲液氣道末端冒出的氣泡破裂音。

並沒有什麽理由,克拉夫特就是那麽覺得,而沒有回應的敲門,一如叩診實變氣腔時的悶響濁音。

「你們有聞到什麽氣味嗎?」他抽了抽鼻子,感覺觸動了記憶中某個點,但又有些極細粉塵般的成分,讓習慣雨後空氣的鼻腔很不舒適。

解剖教授林登條件反射地抬起袖子自查,從袖口聞到前襟,動作之熟練令人同情。他很快排除了從解剖對象身上帶來異味的嫌疑,「不是我,今天來前我有洗漱過,這件衣服是我妻子洗的,很乾淨。」

「我沒聞到什麽氣味,是酒味嗎?」

深長的吸氣後,梅納德沒從空氣中得到與克拉夫特一致的答案。降雨洗淨了空氣浮塵,如果非要說有什麽氣味的話,那大概也隻有草木清香。

那種微塵似的感覺很快過去,跟打開久不使用閣樓時撲麵而來的顆粒感空氣類似,很快散去。

在感官中不以因呼吸變化的信號,足以證明它不來自於嗅覺。

「我來舉著燭台吧,怪重的。」

從梅納德手裡要過純銅燭台很容易。克拉夫特掂量了一下它令人安心的重量,走到房門前把兩個純學者擠開。如果有什麽要出現在他們麵前,把這玩意砸出去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門當然沒有鎖上,他戒備著握住把手,將燭台護在身前,緩緩推開頗有厚度的門板。

克拉夫特不太喜歡這個動作,潛意識中這象徵著離開一個舒適丶了解的環境圈,而將自己置於未知中,對麵可以是任何東西。然而這種情境在反覆地出現,必須得有人負責開門。

嗅覺上不存在的氣味褪去,取而代之的那些困擾著他的異樣感覺,在頂住門板的左臂上增強,像乾涸的唇舌突然接觸到了水分,重新蘇醒過來,以肌束間跳躍的痛覺和流動丶交替的虛幻冷熱溫度為字詞語句,敘述某種正常器官不可解析的信息。

【傾聽】

但不是用雙耳。隱約的咀嚼聲,韌或硬的物質相融合,什麽輕薄的丶似乎是紡織品的東西撕碎吐出,不可容納的金屬落下,陷進一層黏糊毛絨丶鋪滿地板的物質中——不確切地,因為它來自被屏蔽的精神感官間接反饋,如同從遮住無瞼雙眼的手指縫間漏過的片段。

來自精神與石片的外來本能催促著意識,迫切地需求精神感官,像發覺有他物侵入安全區後需要睜眼來觀察四周,而非固執地拒絕使用存在於身上的器官。

深層在呼喚,以它獨特的方式,無聲督促建立聯係者使用它的饋贈,來破除人類最古老丶最強烈的恐懼來源,亦加深這份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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