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宅邸

次日,李斯頓把克拉夫特和盧修斯送到榆木街,藉口采購清單上的物品,先行離開。

臨走前,克拉夫特並沒有與他道彆,而是提前拿起鳥嘴麵具套到頭上,麵具下傳來令人不安的咳嗽聲,像是在格裡斯的酒館裡不小心吸了一口烤魚上的秘製料粉。

或許是靠近鹽潮區,以至於那裡的惡劣瘴氣擴散到了此地,靠近這片區域後,克拉夫特的咳嗽就沒怎麽停下過,總讓人懷疑空氣中有什麽其他人聞不到的東西在刺激他的氣管。

直到李斯頓走出一段,回頭看去,克拉夫特終於止住咳嗽,向他擺手表示無須擔心。盧修斯扶了一把,勸這個剛才還好像要把肺咳出來的家夥改日再說,但被堅定地拒絕了。

「咳咳……我沒事,隻是被嗆到了。」克拉夫特伸手抹臉,手磕在鏡片上。非但沒有摘下來,反而把麵具緊了緊,更結實地摁在臉上。

這個動作明顯在遮掩什麽,可能隻有盧修斯那樣遲鈍的人才會信以為真。李斯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他和真相間隔的遠不止是這張麵具,所以隻能自己動手去搞明白了。

先去港口附近的市場,把紙上的購買條目分成幾部分,交給朋友和熟人,他們對這些東西遠比自己了解。

而李斯頓本人去換掉黑袍,穿了一身沒在學院裡用過的新衣服,用帽子壓住頭發。跨過半個城市,憑記憶找到了一條頗為僻靜的街道,卡爾曼教授的房子就在這條街上。

是的,他有個大膽的想法。

李斯頓要親自去確認自己的猜想。澄明藥劑是一項足以改變整個手術史進程的東西,如果由一個醫學知識豐富丶影響力巨大的人,將它導向歧路,造成的惡果不可估量。

看得出來,克拉夫特和盧修斯不是那個懷有惡意的人,他們是心存僥幸,覺得事情還有回旋餘地,或許其中還有什麽誤會波折之類的,不敢下定論。

旁觀者清,李斯頓不在乎卡爾曼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反正教授肯定是關鍵一環,而他要搞清楚其中邏輯到底是什麽。

不是為了道德或者彆的虛幻理念,隻是那種籠罩於迷霧中的未知,驅動著他去思考和追尋,一日不得答案,就一日不能從對未知真相的恐懼中解脫。

就像身處不見五指的黑暗,不似人類的響動傳來,忍受這種未知實在是一種巨大的煎熬,主動點亮火光去看清它,總好過任由它被想像發酵為最可怖的夢魘之物折磨心神。

回過神來時,李斯頓已經翻過了後院圍牆,恐懼壓倒了最後一絲心裡的掙紮。

他算是經曆過十幾年前瘟疫的人,目睹無形而不可阻擋的力量橫掃而過,收割生命,給年齡尚小的他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若真如克拉夫特所說,澄明被如此使用,效果無異於一場人造疫病。

「我得搞清楚這玩意到底是怎麽來的。」李斯頓拍掉手上的灰,自言自語道。

教授住所在學院裡不算什麽秘密,同事間互相拜訪再正常不過了,在學院裡混得久的人大都清楚各自地址,一些家境不錯的學生入學時也會上門拜訪,學院的經濟運轉有不小一部分都來自於他們的捐贈。

想到這裡,李斯頓冷哼了一聲。上次克拉夫特手術後還想去把錢補給提供蛛絲線的學生。

那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從腹部手術出名,本來又貴又沒啥必要用途的蛛絲線被那個商人家族吹出了「富含生命力」的名頭,趁著風頭在文登港大賺一筆。

稍微分散了下注意力,讓緊張感淡去。李斯頓環顧這個荒廢的後院,發覺這裡的主人屬實不是那種很樂於打理生活的人。

至少在文登港這種降水豐富的地方,院子裡連雜草都長勢不好的,應該還是比較少見的。

卡爾曼教授在買下這座房子後,顯然沒在花草上費心思,塵土覆蓋的院子裡僅餘往昔的輪廓,半枯的雜草怪藤匍匐在沙土石塊間,在腳下發出鬆脆的沙沙聲。

一心撲在學術上的宅邸主人半生未娶,從沒有過存在曖昧傳聞的異性或同性,自然也就沒有一位精致挑剔的女主人來調和住處的生活空間,而教授本人的生活模式麽……隻能用粗糙形容。

他甚至沒記得鎖上後門,李斯頓輕輕一推就打開了房子開在後院的小門,進入室內。

久未清掃的房屋纖塵遍地,推門製造的氣流將它們揚起,在空間中的每一寸流竄,黏上眼球表麵的水膜丶鑽入口鼻咽喉。

李斯頓閉上眼,捂嘴發出壓抑的咳嗽,這裡比記憶中曾來拜訪的那次更加陳舊了。

缺乏光照的室內陳設晦暗難辨,看來教授離開前至少還記得把所有的窗頁合上。李斯頓虛掩上身後的門,向屋裡中走去。

一樓中占據絕大部分麵積的是會客廳,教授在這裡接待偶爾造訪的來客。

回憶中上次來這裡的原因已經被遺忘,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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