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克拉夫特的第一堂課

次日,萊恩看到克拉夫特一臉疲憊地走出房門。

「沒睡好?」

「不是,我看了半個晚上的書,想在走前履行下講師的職責。」克拉夫特打了個哈切,「萊恩,今天可以拜托你一個人去找找要買什麽嗎?我可以把我的錢委托給你。」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拿了好處就跑路似乎有那麽點不好意思,克拉夫特還是想做點什麽貢獻再走。

他掏出自己的錢袋,從裡麵抓出幾個銀幣,然後把剩下的部分和袋子一起遞給萊恩。

「沒問題,在此之前,先一起去找點吃的?」萊恩正想著怎麽找個理由單獨行動呢,克拉夫特自己就主動提出了要求,剛好方便了他一個人去見石匠,昨天要的那隻雕符文的石手,估計今天下午就差不多可以拿到了。

在解決早餐後,兩人出門分頭行動。萊恩騎著馬再次地很快消失在克拉夫特視線中,這讓他不禁產生了一點疑惑,總感覺表哥早就鎖定了目標。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點小問題拋到了腦後,彆上徽章,決定徒步去不遠的學院。正好路上可以重新整理一下昨天想好要講的內容。

他準備談的東西其實早在看那本《體液學》的時候就有了些頭緒,在看到《人體結構》已經畫出了從肝丶膽囊再到腸道的黃液,也就是膽汁的排出途徑後,整個講課的思路也就可以定下了。

從邏輯上來看,就算在目前框架裡帶著鐐銬跳舞,確實可以解釋為何病人表現為「黃液過剩」的黃染皮膚和眼白,卻依舊消瘦丶水腫和消化不良。《人體結構》的內容已經足夠他對此做出解釋。

在清晨的柔和晨光中,克拉夫特一身黑色的醫學院服裝,胸口佩戴銀色的徽章,還夾著三本書,緩步向學院走去,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混入了各式學者袍中,感覺和大學時期上課沒啥區彆。

隨著大綱組織完畢,他開始主動補充更多可能涉及的知識,預演可能遇到的提問和質疑。從第三肝門向下到第一肝門,再沿肝總管到與膽囊管彙合進入膽總管,膽囊三角的位置和內容物,甚至沒有仔細記憶過的血管丶淋巴和韌帶都在想像的結構圖中被補充。

那種已經數次出現的異常感覺再次降臨到他身上,清晰無誤的記憶讓他感覺腦子簡直不像是自己的。

克拉夫特早就記不清自己在那邊的名字,但是背書時痛苦的記憶還是有印象的。要真有這種記憶,那自己絕對犯不上要熬夜準備考試,更何況這些內容自己當時根本就隻是掃了一眼,昨天那本尚顯粗糙的《人體結構》更不可能給出這些東西。

他幾乎是有些驚懼地繼續嘗試在腦海中追尋更多的內容,以此印證自己的猜想。那些他以為早在漫長的時光中褪色的東西,不知何時被整齊地羅列在了那裡。就像有人在他毫無所覺時闖入了他最私密的儲藏室,擅自為發白的壁畫重新上色,給散落一地的書籍整理歸位。

本以為自己無法再次獲得的失物,在一轉身的瞬間被擺放到了剛還檢查過的地方,就因為他想到了它們。

他不能理解這種事情是怎麽發生的,他甚至回憶起了書上的頁碼,黑白色配圖就在眼前,數字的編號在圖上標明,對應的部位名稱整齊排列在旁邊。

克拉夫特終於確信了自己身上異常的存在。如果沒有出錯,就是在那場不可理喻的高熱後,好像是被拆掉了牆壁,意識被從狹窄而限製的空間被釋放出來,取消了某種天生的限製,得以肆意地擴張自己。

它的擴張是不受主觀想法控製的,隻要被觸發,它就去索取,就去挖掘,從一切可能的地方找到更多的信息。用眼睛丶耳朵丶觸覺及所有感受器收集到的信號,在記憶深處難以觸及的塵封之物,都在這個被解放了的怪物的領地內。

僅有一件事,是它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的——那就是它從何而來。

發燒,怪夢,下意識的回避,在一連串的事件後,意識就開始它無限的擴張,卻始終觸碰不到一切的起源處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其存在,而不知其為何物。

意識不可控地向那一點集中,眼前的光線黯淡,人群的喧囂在離他遠去,劇烈的失重感襲來。他明白了這就是自己獲得的微末利益的代價,他將永遠不能擺脫一個自己都說不明白的存在。

他以為自己第二天就離開了那個地方,但他現在有些不確定了。縱使這等意識窮儘他所了解的一切信息,他依舊站在不可知丶不可測的黑暗中,凝望目光不能穿透的長夜,不可視之物就在他的麵前,他始終觸摸不到,甚至連察覺到它的存在都已經是極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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