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寅取出幾個金錠,輕輕放在案上。
「還請員外用上好的檀香盒子裝了,也好送禮。」
郝正接過金錠,翻過來一看,隻見底部是「錦雲坊」三個字。
原來是錦雲坊東主,徽商大賈鄭元魁的兒子!
難道鄭元魁也想和西洋人合作?
這小子說是送禮給佛郎機人,到底是送給伊西巴裡亞(西班牙),還是送給波爾杜瓦(葡萄牙)?
哼,如今官民都無知的很,將伊西巴裡亞和波爾杜瓦都稱為佛郎機,就連朝廷,也往往混為一談。
這鄭家小子,肯定也不知道其中區彆,問也白問。
他當然不會懷疑朱寅。
因為在他看來,錦衣衛都是稀裡糊塗的廢物。他不信在獄中兩人拒不招供的情況下,誰有本事能懷疑到自己頭上。
官府要是有這個手段,還被倭寇丶海盜丶洋人丶韃靼牽著鼻子走?疲於應付?
腐敗無能的朝廷要是有這種手段,當年倭寇也不會如此猖狂,官軍也不會拋棄百姓逃走,害的他全家被殺。
是洋人教士救了自己一命。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嘉靖三十八年,近萬明軍貪生怕死,不敢迎戰千餘倭寇,坐視倭寇燒殺搶掠。
那些平時正人君子般的文官,知府老爺丶知縣老爺丶兵備道老爺,居然撤兵逃跑,讓手無寸鐵的百姓,淪為豬羊。
從那一刻起,還是少年的他,就已經清楚,這是個狗朝廷!
他恨大明!
恨大明無能,恨大明懦弱,恨大明昏聵!
這樣的朝廷,為什麽不完蛋?
可是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倭寇才是他最大的仇人,他的父母家人,是直接被倭寇殘害。
但他從未想過報複倭寇。
他隻想報複大明。
從那時起,他就皈依了西教,成為忠實的信徒。他學習伊西巴裡亞語言,成為一個秘密教徒。
見識到洋人的火器丶戰船丶強悍,他從骨子裡畏服丶崇拜。
他後來告訴在華耶穌會,大明連倭寇都對付不了,根本不是伊西巴裡亞的對手。
隻要國王陛下派出一支艦隊,就能將無能的大明打的落花流水,跪地求饒。
那麽國王陛下就能擁有比呂宋島更大,更富饒的殖民地,擁有更多的奴隸了。
他成了一個以大明為敵的人。
甚至,他在耶穌會的幫助下發家致富之後,勾連人販子,將成百上千的大明女子,販賣給洋人,成為洋人兵營裡的奴隸,「安慰」遠離家鄉的洋兵。
因為南洋土著女子太黑了,洋兵不喜歡。他們更喜歡大明女子。
他拿官員沒有辦法,卻能揮刀向弱者,以此讓自己痛快一些。
除此之外,他還幫洋人收集大明的珍稀圖書,古董,技術,低價賣給洋人。
很多先秦青銅器丶珍本圖書,甚至宮中典籍,都被他倒騰出去。
他在耶穌會的支持下,利用明人的身份掩護,秘密發展教徒,收買官員。
耶穌會太有錢了。
有耶穌會的金銀支持,很多事情都變得簡單了。
傳教二十年,他已經在南直隸,秘密洗禮了數以百計忠實可靠丶死心塌地的教徒。
有販夫走卒丶商賈士紳丶文武官員丶宮中太監…
雖然他不是這個秘密會社的首領,上麵還有洋老爺抓總,卻也是洋老爺最信任的明人了。
朱寅打斷郝正的思緒,笑道:「員外,這送禮之事,還請員外代為保密…」
郝正嗬嗬一笑,神色文雅,「小友放心便是,在下豈會亂說?必然守口如瓶,絕口不提。」
朱寅拱手:「那便告辭了。」
當下,郝正取出一個精美的古瓷木盒,裝好了交給朱寅。在交給朱寅之後,他下意識的就做出一個畫十字架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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