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諜影(1 / 1)

莊廷諫隻聽到第一句「懸魚對獬豸」,就目光一亮的微微頷首。

聽到「蘇章二天裁」這裡,神色就更為讚賞。

等到朱寅念出「一壺冰玉白」,他就已經撫須微笑了。

善哉。

檢驗一個孩子是不是可造之材,就看詩才如何。

詩才差,說明沒有靈氣,天資愚鈍。再下功夫,也難寫出花團錦簇的好文章,必然科場艱難,功名渺茫。

若是詩才好,就是靈氣足天資高。讀起書來其義自見,八股製藝必有所通,科舉功名就是籠中捉鳥。

這首五言雖然格調不高,是諂媚迎合之作,但典故用的恰到好處,也算中上之作。

如此年紀,已屬神童(劇情需要,非自誇)。

良才美玉啊。

的確是個有夙慧的聰明孩子,難得還是個有心計的。

沒錯,他對朱寅的評價是『聰明早慧,心智機敏』。

不僅僅是聰明,還很有心眼,機靈剔透。

長相又俊秀出塵,有謝家寶樹之姿,是個寧馨兒啊。

生子當如此兒,可惜。

想到自己膝下六個女兒,莊廷諫微微一歎。

嗯,這朱寅的年紀,倒是和四娘相仿,偏偏四娘也是冰雪聰明,最得自己喜愛。

若能…

想到四娘,莊廷諫看朱寅的目光,就帶上了一點慈祥。

莊廷諫笑道:「這首五言尚可,算你過關,就是有奉承之嫌,不愧是三歲開蒙的早慧之人。」

這就是正式肯定了。

朱寅叉手道:「長者謬讚,愧不敢當。孩兒拙作雖有阿諛之嫌,卻是真心之言,絕非故意奉承。」

「哈哈!」莊廷諫被稚子逗笑了。

這是人小鬼大丶世情練達的妙人啊,天生是個弄潮宦海的官油子。

這種人,最放心。

若是海剛峰那種性情,就算再有靈氣,也不讓人放心。

莊廷諫雖非清官廉吏,可誰不愛聽奉承?他心中受用之餘,不禁感慨的說道:

「你這一首詩,若是送給那位坐鎮都察院的海大都憲,那就恰如其分了。」

朱寅趁機打聽海瑞道:「讚府所說,可是那位海青天?聽說他年事已高,又抱病去了江浦,也不知何病,怕是難以長久。」

到了海瑞這個級彆,健康就是機密了。

莊廷諫點頭,「不是他還有誰?據說是得了黃疸,怕冷畏寒。他這年紀得了此病,的確是大限到了。」

黃疸?朱寅立刻明白了。海瑞是死於肝膽疾病。

也就是黃疸肝炎。

這是古代一種比較高發的疾病,和肺癆(肺結核)一樣,古代致死率很高。

古人得癌症的很少。肺癆丶黃疸丶炭疽(毒癰)等疾病卻很多,致死率也最多。

這種病在古代很好診斷,就是不容易治。

藥箱裡的藥物,能不能治好年過七十的海瑞,難說的很。

可是海瑞能活到七十四歲,肯定是有長壽基因的。這麽大年紀還在努力做官,足見身體底子好。

要是治好了他的病,邁過這道坎,活過八十或許輕輕鬆鬆。

莊廷諫提了一句海瑞,這才問起線索的事。

「你之前在縣衙之外看到了什麽?真有線索?」

他是分管兵丶刑丶工三房的右丞,這件大案,他正是主管之一。

朱寅根據寧采薇之前的西班牙語翻譯,斟酌著說道:

「那兩個囚犯,在登上囚車之時,對人群各自喊了一句話。彆人聽不懂,以為是瘋言瘋語。可是孩兒,似乎聽懂了。」

「哦?」莊廷諫神色一肅,「他說的是異族之語?」

朱寅點頭:「正是。是弗朗機語。」

明朝把西班牙和葡萄人統稱為弗朗機,朱寅也就懶得分開。

朱寅知道,此時的西班牙語,是歐洲最強勢丶使用最普遍的貴族語言。直到一百年後,才被法語替代。

「弗朗機語?」莊廷諫皺眉,「那還真是通夷了。說的什麽?」

朱寅回答:「一人說的大概是:你們要遵守承諾,照顧好我的父母妻兒。」

「還有一人說的大概是:告訴薩克神父,他沒有玷汙主的仁慈,沒有做猶大。」

「猶大是誰?」莊廷諫問道。

朱寅一笑,「是洋夷人眼中的叛徒。那人的意思,就是說自己沒有招供。」

「兩人說了這番話,孩兒發現有人好像聽懂了,他的神情,明顯和傍邊的人不一樣。」

「於是孩兒仔細觀察,發現他和犯人可能是認識的,雙方眼睛對視過。」

「那人就在縣衙對岸的瓷器鋪子,似乎是店主。」

「若是抓了此人審問,宮中圖書和洋夷奸細,就有可能找出來了。」

莊廷諫卻沒有激動之色,似乎對這個線索不太在意,反而皺眉問道:「你是怎麽懂佛郎機語的?你信夷教?」

他知道洋夷的教,說明他還不閉目塞聽,已經知道洋人開始在中國南方傳教了。

朱寅趕緊搖頭:「老爺,孩兒哪裡會信那夷教?隻是族中長輩之前和西夷做買賣,這才學了夷語,不過是為了生意方便。」

「曾經長輩也想讓孩兒長大後和西夷做生意,也就教了一些夷語…」

他解釋了一番,莊廷諫也就信了。知道朱寅並不信夷教,他也就放心了。

莊廷諫說道:「你能找到這種線索,足見心思細密,將來可堪大事。」

「不過此事到此為止,你不要告訴其他人。本案已經完結,無須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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