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河,很渾。
可它結了冰,反倒剔透了。
冰麵上的薩滿太太,祭歌如哭,舞姿如鬼。
有兄弟二人,頭戴裘帽,腳蹬靰鞡,正坐在河麵說話,時不時親昵的互碰額頭。
「野豬皮哥哥。」弟弟和哥哥兩額相抵,「接下來怎麽辦呢?」
哥哥大耳鷹鼻,目光炯炯,剽悍的仿佛深山猛虎,魁偉異於常人。
「小野豬皮弟弟。」哥哥沉聲道,「靠著十三副遺甲,佛朵媽媽的保佑嗬,我軍突破了千人,卻隻是剛斷奶的小虎啊。」
野豬皮是個美名,代表堅韌不拔丶勇敢頑強,以及長白神賜予的幸運。
哥哥繼續道:「接下來我們要做三件事。」
「第一,我們不能像有草就忘形的傻麅子,要像溫順的綿羊,不能讓李成梁懷疑我們。」
「我們要去廣寧城給李成梁送禮,交還為奴的漢人,表達對大明的忠心。」
「第二件事…光有建州左衛指揮使的名義還不夠,我們已有兩個部落,可以自稱貝勒了…」
貝勒!弟弟神色激動,目光炙熱。
「野豬皮哥哥要自稱什麽貝勒?我呢?」
哥哥笑道:「我稱淑勒貝勒,你嘛…二貝勒!」
弟弟興奮的摘下皮帽,露出光禿禿的腦門和細細的小辮子。
「我這就去找額亦都丶安費揚古!」
他站起來跳著莽勢舞,就要興衝衝的離開。
「你看,又急。」哥哥濃眉一皺,「不要毛躁的像隻跳馬猴子!」
「還有第三件事,等到冰雪融化,就修建我們自己的城…」
他沒有再說,因為結束占卜的薩滿過來了,她的法鈴叮叮當當,沿著冰河傳出很遠。
「薩滿太太啊。」弟弟站起來,「請告訴我們吉祥吧。」
哥哥也站起來,對薩滿脫帽行禮,露出金錢鼠尾。
薩滿太太帶著哭腔的說道:「努爾哈赤啊,你們兄弟的吉祥來了。」
「可能有三個孩子和狗,也可能是騎著駱駝的長須人,還可能是戴著黑帽子的采參客…不管哪種可能,都是吉祥啊。」
她連說了五六種可能。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暗道:「這麽多可能?到底是哪個?」
他們不知道,這些可能之中,有一種來自四百多年後的未來。
……………
華夏,寧氏集團。
朱寅收到一條意外的簡訊。
「晚上六點,請到樓頂茶座一敘。寧清塵。」
朱寅看到簡訊,眼前浮現出一個冷若冰霜的女子。
她為何約我?難道…
朱寅思索片刻,就瀏覽藏文《智者喜宴》,又換本《滿文老檔》。
沒人知道他為何喜歡這些。
一條老掉牙的黑狗,懶洋洋的趴在朱寅腳下。
值班室內,書盈四壁。
一個保安,居然附庸風雅到這等地步。
朱寅是總裁最信任的貼身保鏢。大家說他長相帥氣,這才受到總裁青睞。
【友情提醒:不是保鏢女總栽套路,稍安勿躁,請勿先入為主。】
朱寅赴約之前,先給總裁發了一條簡訊。
來到樓頂,但見一輪明月,不知為何有點妖異。
朱寅忽然想起,今日是萬年難遇的伽馬爆天象,難道與此有關?
一個女孩月下獨坐,正是寧清塵。
她不施粉黛,卻猶如一隻高雅驕傲的白天鵝,美的令人心醉,不知讓多少男人夢寐以求。
但這些好逑君子之中,不包括朱寅。
「寧董您好。」朱寅不卑不亢,「勞煩久等。」
寧清塵目光清冷,「您好,請坐。」
「怎麽還帶寵物?」她掃了眼黑狗,秀眉微蹙。
朱寅語氣感慨:「黑虎二十歲了,隨時會老死。」
寧清塵開門見山,「我希望您辭職,算是我的請求。」
朱寅風輕雲淡:「寧董可以通知人事部門辭退我,不必親自出麵的。」
寧清塵搖頭,「您是總裁最信任的貼身安保。沒有她的同意,人事部無法辭退您。所以我隻好親自出麵。」
朱寅皮裡陽秋的說道:「我職務雖低,卻是總裁的貼身安保。沒有總裁本人的意見,我不能辭職。」
寧清塵的眼神慢慢結冰。
她希望朱寅和其他男人一樣,在她逼視下服軟。可讓她意外的是,朱寅完全沒有服軟的意思。
「我補償三百萬。條件隻有一個,主動辭職。」
朱寅搖搖頭,摸摸黑狗,「很抱歉寧董,我不能答應你。」
寧清塵冷笑,「那就一千萬吧。」
一千萬?朱寅目中閃過一絲猶豫。
可是很快,他就神色如常,「我是個很難被金錢收買的人。」
寧清塵的粉拳慢慢握緊,星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寒芒:
「看來,你不是想少奮鬥幾十年,而是想少奮鬥幾輩子。」
朱寅雙手一攤:「你想多了。」
寧清塵站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朱寅:
「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你這種貪心不足的偽君子。」
「你為何處心積慮的成為我姐的貼身保鏢?」
「你是名校高材生,為何來當保鏢?」
「集團中的流言蜚語,難道是空穴來風?」
「你出賣色相,仗著幾分姿色,企圖騙取我姐的感情,成為寧家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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